红军在长征途中那样艰苦的条件下,给了他很好的照顾。红军给他以军团级干部的待遇,给他配了骡子作为坐骑,给他配了专门的勤务人员照料他的生活。贺老总、任弼时同志、萧克将军把他当作朋友一起谈古论今。萧克将军对我说过,在长征中偶尔有了条件,他还亲自做(米)粉蒸肉请我的父亲吃。他庆幸自己在长征中结识了这样一批红军领导人,并从他们的身上看到了正义的光芒和民族的希望。
在过玉龙雪山时坐骑失蹄把他摔到了深深积雪的山凹之中身负重伤,红军指战员冒着生命危险,手牵着手地接成人链,把他从绝境中拉了上来,把他这个曾经同红军兵戎相见、血肉相拼的国民党将官从死亡中救起。红军以其精神之光和生命之躯把我的父亲彻底地从反动的营垒挽救到革命的队伍中来。萧克将军亲口对我说:“你的父亲的世界观的改造是在长征的血与火的斗争中完成的。”
跟随红军长征,我父亲是从失望惶恐,经历了极其尖锐的斗争,而逐渐地汇入革命的洪流之中的。
1935年11月,面对国民党军队的大规模进犯,为了保存实力红军决定突围长征。长征开始前,红军军团首长找我父亲询问国民党北方兵力部署的情况,他就其所知提供了有关情报。红军指挥部经过缜密的分析研究,参考了我父亲提供的情况,做出了南下湘中、突破沅(江)澧(水)防线的战略决策。
红军长征途中物资补给十分艰难。红军领导人通过可靠的方式把我父亲还活在军中的消息传给了当时住在汉口的我母亲邓觉先。我母亲接到我父亲亲笔写的报平安信函惊喜万分,她从信中得知红军的艰难,立即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通过国民党政界的关系购买了盘尼西林、望远镜、手表、指南针、自来水笔等军需物资,准备送往红军。问题是红军的行进路线是十分机密又难以预料的,怎样才能把东西送达红军呢?她了解到,当时蒋介石是让湖南军阀何键负责探寻红二方面军的行踪的,何键同我父亲都是保定三期的,我母亲同何家又是湖南老乡,就利用这些关系,从何手下的情报处处长李佩阶那里及时掌握红军的去向。然后,以高价雇请“要钱不要命”的游勇,分批运送物资到红军手中。
在长征途中生活了18个月的一位传奇人物,一位英国传教士薄复礼写了一本书《一个被扣留的传教士的自述》,张国琦同志把它译成了中文版。书中记述了这样一段故事:薄复礼被红军扣留,希望教会的人尽早送来钱和物资赎他回去,薄复礼向法官(指管他的红军干部)说:“除了钱,还有四担约四百磅东西,这么多还不够?”“贝克尔先生已经尽了篮子大的努力,送来了这么多钱和东西,再想多要是不可能的。”“不”,法官说:“你搞错了,那些东西不是贝克尔先生送的,这是张振汉将军家里送来的,他还准备送更多的东西来。”薄复礼神父的自述,证实了我母亲操办的钱和物资确实交到了红军手里。长征胜利的五十年后,在萧克将军和张国琦同志的指导帮助下,我同住在曼彻斯特的薄复礼神父联系上了,他给我来过三封信。90高龄的他向我回忆起长征途中同我父亲辨论宗教信仰和自由等问题的情景,他说我父亲是一个无神论者,但是相信对真理的信仰。
1936年春夏之交,红二、六军团长征到达金沙江畔。奔腾咆哮的江水挡住了红军的去路,船只早被国民党军队收缴一空,寻思渡江之策的贺老总派人找我父亲,问他有何良策。我父亲环视了周边的生态环境,建议砍竹子扎成竹排,放排渡江。此建议得到贺老总的赞同,即命一部官兵砍竹扎筏,另一部官兵继续到上下游寻找船只。在官兵一致努力下,两万人马顺利渡江前进。有关传记中还记述到这样一件事:红军进发到龙山县城,与敌军展开激战,长攻不下。敌人在隘口处设有两座碉堡,枪眼里射出猛烈的机枪火舌,封锁着红军突击部队前进的道路,不断有冲锋的红军战士牺牲倒下。这时,从敌人手中缴获的迫击炮只有两发可用的炮弹了。贺老总把炮兵出身的我父亲找来,问他能不能用这两发炮弹把那两座碉堡解决掉。我父亲立即目测指量,调好炮位角度,说:“好了,发炮吧!”红军战士引发,两声巨响,两个敌碉堡应声炸飞,枪声也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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