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68年前,也有一次日全食在中国境内发生。这就是1941年9月21日发生的日全食。甘肃临洮成为这次日全食全球最主要的观测点,也是中国天文学家首次用近代天文仪器观测日全食。
原临洮一中校长赵树声曾对“民国三十年的临洮日食观测”进行过详细调查和研究,撰写过《日机轰炸下的张钰哲临洮独家日食观测》一文。7月25日,他给我们讲述了1941年甘肃临洮日全食观测的前前后后。
1937年,时任紫金山天文台台长的我国第一代著名天文学家张钰哲(1902-1986),测得一个重要的天文预报:1941年9月21日,将有日全食带进入我国,此预报很快被英国格林尼治天文台证实。各国天文界纷纷准备来华观测这一天文奇观
这是自明嘉靖二十一年(1542年)七月初一后,400年来在我国境内出现的又一次日食。
到1941年初,日食带将要覆盖的地域已经大部分被日军占领,各国的日食观测队也因中国战乱,纷纷取消原定来华观测的计划。观测400年来罕见日食并留下科学记录的任务就全落在了中国天文工作者的身上。
起初张钰哲准备在甘肃天水和陕西安康进行观测,最终却将观测地点选择在距离兰州100公里处的临洮。1941年1月,中国日食观测委员会成立,4月,组建中国日食观测队,张钰哲任队长,队员有中国天文学会会长高鲁等10人。
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里,国土沦丧于敌手,民众流离失所,兰州及其周边地区时刻处在日寇飞机的袭击之下。张钰哲他们用东拼西凑的观测设备,不仅完成了这一特殊使命,而且在临洮还进行了一次全球性的日全食电台直播。
这背后发生过怎样的故事呢?
战火中选定临洮
自从1937年测算出我国境内要发生日全食后,张钰哲就为选择观测地点而发愁。战火纷飞,国土沦丧,原先选定的观测地点无法使用;工厂内迁各种资源被优先用于战争,天文观测设备不够;沿海港口失陷于敌手交通运输不便。种种问题困扰着这次观测。
把甘肃临洮作为中国最佳观测点是张钰哲选定的。张钰哲是我国著名天文学家,他原本可以不回国的,但是他抱着“楚材岂能为晋用,相期神州建灵台”的想法回国,为祖国效力。
张钰哲测算1941年9月21日,将有日全食带进入我国,从新疆经甘肃、陕西、湖北、江西,最后从福建北部入海。这显然是一次非常难得的天文观测机会。
到1941年时,日食带上的不少地方沦陷,给选点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就在这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从德国专门订购的供这次观测用的重要仪器地平镜,刚刚运到香港后,还没有来得及卸船,就遭到了日本飞机的轰炸,地平镜被炸毁了。此时,重新订购时间已不允许,而国内临时拼凑起来的仪器仅够一地使用。
这样一来原先选定的在天水、安康两地观测的计划只好放弃,改在天水一处。最终张钰哲将地点改在秋季少雨晴天较多,离甘肃省城兰州仅100公里的临洮观测点。同时,也可以确保全球电台直播的顺利进行。
我还看过一个资料说,当时有两支观测队:西北队和东南队。西北队以中央研究院、天文研究所为主,来临洮观测;另一队是东南队。但主要的观测都集中在甘肃临洮是没有疑问的。
临洮如同过节一般
甘肃省档案馆保存了一份当年的电报。这是国立中央研究院1941年7月15日专门给甘肃省ZF的,其中说“将甘肃临洮作为选定为观测点”、“张钰哲及员工八人,已经于本月寒日从渝出发”、“要该县ZF给予协助,一切费用该队自当照付”。
时局危急,路途艰难,地处西北内陆的临洮,也处在日寇飞机的轰炸范围之内,再加之当时物质条件极端匮乏,临洮人是怎么帮助观测队完成观测任务的呢?
观测队到临洮后,受到临洮人的热情接待。临洮县专门在城内包下最好的旅馆、饭馆作为队员食宿之处。另又接洽好临洮师范、农校操场作观测地。群众送酒送肉,能工巧匠帮助赶造架设仪器的台架。
据一些老人回忆,当时临洮城内大街小巷遍挂巨幅标语、旗帜,酷似过节一般。张钰哲他们看到后,紧急要求拆掉标语彩旗,主要原因是害怕日机侦察轰炸破坏。
县上又接洽好临洮师范、农校操场作为观测地。最后,为避日机轰炸和城内人烟稠密市声嘈杂,张钰哲决定将观测点设在岳麓山泰山庙内。县上还派出警察守卫泰山庙,同时,派缉查队伍严格盘查过境人员,以防意外。驻临洮的国民党陆军西北步兵学校送来10匹良种马和一架新式军用手摇发电机,供观测使用。各项准备工作进展顺利,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20余架战斗机待命
随着预测时间的来临,各种准备工作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为了确保观测成功,人们作出了各种预案,其艰难程度今天的人们是无法想象的,在张钰哲他们的努力下,圆满完成观测,捕捉到珍贵的天文资料170余项,分级和地面共摄得照片200余张,“五彩”影片20卷。也顺利完成了全球同步电台直播的任务。
国民党《中央日报》的消息称:此次“中国本土上进行的第一次有组织的观测,其成败之意义,远远超出了‘天文’范畴……”
我查阅资料时发现,这次观测计划非常严密。为了使观测万无一失,国民ZF专门给观测队调派了两架轰炸机,准备一旦遇到阴天的话,就飞到云层之上观测。为确保观测队的安全,不仅调来了一个团的炮兵,而且在20日命令兰州的20余架战斗机待命,准备随时拦截日寇的飞机。
当时,张钰哲非常紧张,我看到的资料上这样说:20日晚上,张钰哲几乎彻夜未眠,他焦虑不安,不时起来观察天气状况。到了21日上午8时,临洮上空仍云雾不散,张钰哲即命轻型轰炸机按计划起飞,拟在云层上方观测。8时05分,张钰哲指挥队员最后一次调试架在岳麓山泰山庙戏台前的观测仪器。8时40分,终于雾散天晴。
一些老人回忆说,当时临洮全县各校的师生、机关职员上万人准备了墨镜、用望远镜、用墨染的玻璃块、用盛满水的水盆观察日全食。已故的退休教师肖剑琴是当年日食观测活动的目击者,他写有《1941年日全食在临洮》一文,对日全食过程作了精彩的描述:1941年9月21日早9时29分32秒,太阳放出空前未有的强光,眼睛很不容易睁开。到了10时30分38秒,太阳成为凹瘪初五、六日的月牙形。随之微风习习,逐渐清凉,突然黄球消失了,球体全黑了,周围只有一丝白边。温度急剧地下降,寒风像是秋季的西风,鸡也叫起来了,犬也吠起来了。10时53分38秒,黑球白边生光了,地面复苏了,那黑球白边顶上哗地一下,放出了:红、橙、黄、绿、青、蓝、紫奇光。12时18分18秒,太阳又“复原”了。
就在张钰哲准备观测时,9月19日上午,国际电台台长冯简及数名新闻工作者飞抵临洮,准备日食实况现场转播。日食到来时,他们先用专线电话把信息传递到兰州,再用无线电传至重庆中央电台向全国转播。英、美国家广播公司亦向全世界作同步转播。
兰州市民云集七道梁
1941年,兰州的主要交通依旧是传统的交通工具,对于这次四百年一遇的日全食,兰州市民表现出了极大热情。他们或在家中,或在城墙上观看日全食,而更多的市民则到七道梁去追逐日全食。
当时兰州城区处在日食带的背面界限上,在城里看不到日全食,许多人步行十几公里到兰州城郊的西果园、阿干镇一带都能够看到日全食,尤其是七道梁,地势高耸,是观测日全食的好地方。当时,甘肃省ZF主席谷正伦、国民党元老于右任以及高一涵等人都到七道梁看日全食。高一涵还写了一首长诗《三十年九月二十一日陪右任及曙青登皋兰七道岭观日食》。高一涵的长诗描写了日食发生到结束的全过程,详细记载了当时“牛羊下山鸡入室,狐兔仓皇乱窜逃”的情形。
实际上,这次日全食成为一场轰轰烈烈的爱国主义教育,当时《西北日报》、《民国日报》、《中央日报》等等各个媒体都对这次日全食进行了报道。一位长者感喟说日全食为抗日接近胜利之预兆,他认为明朝嘉靖二十年日全食时,名将戚继光曾剿灭倭寇,这次日全食也是倭寇败亡的预兆。
当时负责向全球特别广播的国际电台台长冯简,临行时慨捐款200元,面交当时在临洮视察的国民ZF教育部督学张志广,嘱他资助临洮中等学校某一优秀学生购备天文书籍,勉励其成为未来的天文学家。
此事已过去60多年,当时亲历者已逐渐离世,在世的已寥寥无几。为能使后人牢记此事,我想应该在当年的日全食观测点建一座纪念碑,以激励后学,当是一件很值得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