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尹默先生评张充和的字为“明人学晋人书”,故建议她多研习汉碑、墓志书法。我们今天看张充和的书法,无论楷、隶还是章草、今草,其用笔厚实,结体方峻,想必也是受到汉魏书法的滋养。她的字气息静穆,看似端庄秀逸,然不失古雅淳厚,古色今香。
楷书手札释文:记取武陵溪畔路,春风何限根芽,人间装点自由他。愿为波底蝶,随意到天涯,描就春痕无着处,最怜泡影身家。试将飞盖约残花,轻绡都是泪,和雾落平沙。
隶书对联释文: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
近日,一百零二岁的张充和在美国仙逝,引起朋友圈里一片怀念。张家四姐妹曾被誉为“最后的闺秀”,无可奈何花落去,如今也都一一凋零了。
所谓“张家四姐妹”,即张元和、张允和、张兆和、张充和。她们出身官宦世家,父亲张冀牖,是民国期间开明教育家,在苏州创办乐益女中,倡导新式教育,培养了四姐妹可谓个个兰心蕙质、才华横溢。好像叶圣陶曾说过,谁娶了张家四姐妹,都会幸福一辈子。后来四姐妹所嫁皆为名人:老大元和嫁给昆曲名角顾传玠;老二允和嫁给语言文字学家周有光;老三兆和嫁给文学家沈从文;老四充和嫁给德裔美籍汉学家傅汉思。尽管四姐妹皆可被称为“一代才女”,有的精诗词格律,有的通晓英语文学,但要说传统文化功力最深,才艺最广而又最具艺术气质的,还是张充和。
张充和,工诗词书法,擅昆曲音律等,有“一代才女”之称。三岁始读唐诗,五岁起练书法,她儿时长期随祖母住在合肥老家,祖母学问很好,擅诗词,所以张充和从小即受祖母的熏陶。十九岁张充和考北京大学,由于在私塾从来没学过数学,结果算学考了零分,但国文却考了满分,后虽被破格录取,不过张充和在北大三年级时因病而休学,最终未能获得北大的学位。后来抗战时期,张充和随沈从文一家辗转西南,先后在昆明、重庆,又结识了朱自清、唐兰、马衡、梅贻琦、章士钊、沈尹默等前辈。当时,许多沦陷区的文化人士先后来到重庆,使重庆成为后方的一个文化中心。在重庆的文化界中,有不少诗人、书法家和画家,文艺活动相当活跃。也就是在此期间,张充和与不少文化人有诗词翰墨往还,并有幸向沈尹默先生请教书法。据张充和自己回忆说:“在重庆的时候,飞机常常来轰炸。其实我一年看不到他(沈尹默)几次,他就告诉我,你应该写什么帖。我去沈尹默那儿,一共没有多少次。他对我的影响,就是让我把眼界放宽了。”
上世纪四十年代,张充和还只是个三十来岁的女青年,工诗词、擅书画、通音律,能唱昆曲善吹玉笛,如此多才多艺,又加上她为人端庄大方,热情开朗,因此在重庆文化界有着很好的人缘,深得长辈学者们的喜欢。与之诗词书画唱和的如沈尹默、章士钊、乔大壮、潘伯鹰等,皆一时之名流。譬如有一次章士钊给她的赠诗中,就有“文姬流落于谁事,十八胡笳只自怜”之句,把她比作东汉末年的才女蔡文姬。但当时张充和对此“文姬流落”的比喻很不喜欢,可是多年以后,张充和嫁给了傅汉思,并远居美国,她才自我解嘲地说:还是章先生有远见,他说对了。我嫁了老外,不就是嫁了“胡人”吗?
张充和就是这样的随和大度。向她求书索画,她总能让人满意而归。不仅自己的书法,甚至收藏的名人尺牍或字画,她也常常分送同好。八十年代时上海的黄裳曾提起自己以前有过一张胡适的字,后来忍痛毁掉了。不料此语让张充和动了恻隐之心,回美后就将自己珍藏的一幅胡适《清江引》,加了几句题跋,慨赠予黄裳。此幅诗稿近年流落于拍卖市场,最近一次竟以163万的高价成交!
熟悉张充和先生的人,都知道她的心态好极,一切淡看。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这辈子就是玩。”不论是诗词书画还是昆曲,她说只要高兴就行,潇潇洒洒过一生,完了就完了,并不要什么传世。其实,做学问搞艺术,何尝不也是如此?据和讯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