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衡恪,字师曾,号朽道人、槐堂,是诗书画印的全才。他曾说:“生平所能,画为上,而兰竹为尤。刻印次之,诗词又次之。”这一点,他如实道来,似乎不如齐白石“滑头”,齐氏说起自己“诗书画印”的排序时,好像是“诗第一”,“画最次之”,让人怎么看也觉得老人似有“欲擒故纵”之嫌。陈衡恪将自己的“诗词”置于最末,而于书法,则提也未提,想必还应列在“诗词”之后了。
其实过去人最讲究学问,并不太以字好而自矜。像陈衡恪这样的诗书世家,其书法根本就不可能会差。我们都知道,他的父祖皆一代硕儒,文史大家。祖父陈宝箴曾任湖南巡抚;父亲陈三立,清末同光体诗派的领袖人物;三弟陈寅恪更是中国的史学大师。而陈衡恪少时就显示出极高的艺术天赋,十四岁时在湖南长沙与着名书画家胡沁园、王湘绮相识,常以国画请教;后又受业于湘潭金石书画名家周大烈;婚后还从岳父、南通名儒范肯堂学汉隶、魏碑及行楷。在诸多名师指导下,青年时期的他,就已经是诗书画印诸艺皆通了。后赴日留学,又先后与鲁迅、李叔同相交而成为挚友。归国后,他曾与鲁迅同在教育部任职,两人意趣相合,交往甚密,那段时期里,鲁迅日记中时常要提到“陈师曾”的名字。
尽管陈衡恪的书画印章受吴昌硕的影响很大,但鲁迅对陈的推重似乎更超于吴,这也说明鲁迅更喜欢文人笔墨中“笔简意饶”的书卷气。在中国近代画坛上,陈衡恪也是一位开风气之先的人物。当年他所作的《北京风俗人物画》,用速写与漫画的形式,揭露出当时社会底层的民间生活,其手法之新奇,意境之独特,可谓前所未有。另外,众所周知的关于艺术大师齐白石“衰年变法”的故事,也就是齐听从了陈师曾的建议而获得了成功。难怪白石老人在晚年的口述自传中也曾感慨地说:“如没有师曾的提携,我的画名,不会有今天。”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有独立思想、艺术造诣的天才美术家,却天年不永,在他四十八岁的艺术创作黄金之际,却因继母病故奔丧时不幸染上伤寒而一病不起。陈衡恪之死,在北京艺术界引起极大的震动。梁启超称陈师曾是“现代美术界具有艺术天才、高人格、不朽价值的第一人”.因为陈衡恪自号“朽道人”、“朽者”等,故吴昌硕也有挽词曰:“朽者不朽!”
世事难料,往往自称“朽者”者,则反而“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