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30年代初,民国首都南京有过一场著名官司:画家徐悲鸿状告年仅18岁的任仲年造假。
徐悲鸿列举了很多事实,证明任仲年造了很多他的假画并兜售获利。任仲年请了当时南京着名律师王龙为自己辩护,审判结果居然是任仲年赢了,徐悲鸿输了。任仲年胜诉的理由是:徐悲鸿是我的别名,我在自己画上落这个款有何不可?
今天很少有人知道任仲年,但这个被美术史遗忘的小人物,在书画造假史上却不可不提。南京旧时有个书画造假帮派,他们制造的赝品被称作“中华门造”,而任仲年就是这个派别的代表人物,被他伪造过的名家,除徐悲鸿外,还有张大千、齐白石和傅抱石等众多名家。
官司很著名,但任仲年造假水平如何呢?10多年前,笔者曾看过一幅任仲年本款的奔马图,发现他因为没有受过西洋写实绘画的训练,缺乏素描基础,骨骼与肌肉之间明显脱节。鉴定徐悲鸿的马有一个小窍门,即多在马鼻上用白粉重抹一道,力度大而光感强,而任仲年的伪作,却如粉笔拖出,死弱无力。任仲年仿徐悲鸿的赝品还有一个特点,即多数用粗纸裱成,只在边上贴上窄窄的一条绫子,这种被称为“纸裱”的装法,是旧时代最省钱的一种裱法。徐悲鸿的画在当时已价格不菲,高价买来的画却用最低的档次装裱,明显留了破绽。
在书画鉴定中,看款字是非常重要的一环。画可伪而款字是不可伪的,或者说是很难伪的。启功先生说看画有模糊度,而看字是没有模糊度的,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任仲年的书法功力不深,有种媚俗和刻板的味道,与画风一致。从他的款字入手,笔者又发现了他造的张大千仕女伪作,落款是上世纪40年代。抛开书法和画风不提,张大千对画具非常讲究,上世纪40年代他在敦煌临摹壁画期间,请西藏喇嘛帮他用天然矿物制作了佛头青、朱砂,今天看来仍然绚烂夺目,而这张画中所用的颜料很差,白粉全部返铅发灰黑色。
以今天的眼光,识别“任仲年们”并不太难,他们临摹清代旧画和民国名家时,多根据母本复制,不敢越雷池半步,他们也是在中国最早用灯箱拷贝法做假书画的一批造假者。由于造假多为得小利而为,因此颜料和装裱都很差。
任仲年后来去了武汉,在中国科学院水生物研究所工作,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还在武汉作画。他能脱离造假行当,还应该感谢傅抱石。建国后傅抱石发现了任仲年造自己的假画,任倒也坦白:为了吃饭。傅抱石早年清贫,曾仿过赵之谦印章来贴补学费,可能这段经历使他对任仲年有了一些同情与怜悯,于是把他推荐到研究所绘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