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故乡彝家山寨那所低矮的木楞房小学校,然后上中学、上大学,然后走上了工作岗位,但我总忘不了故乡彝家山寨那方天地里狭小的母校。
故乡啊啦彝寨在云贵高原滇中武定县那气势磅礴的金沙江南岸崇山峻岭中,山寨四周是连绵得似彝家醉汉样的山峦,那翠绿而连绵的大山把100多户人家的山寨点缀得更加美丽。寨子背后的那座山包虽然很不雄奇,但却生长着一棵棵苍天古树。
在古树林旁边有一块翠绿的草坪,70年代初草坪上搭起了几间低矮的木楞房,在那道窄窄的大门坊上写着"啊啦小学"几个大字,这几个大字是寨子里的那位"穷秀才"-民办教师杨老师用墨汁书写的,这就是我的小学母校。母校很简陋,门窗无玻璃,四季的山风出出进进,寒冷的冬天里张张小脸被冻得通红。书桌是一边用三个土坯搭一块宽一尺的木板做成,凳子依然一边一个土坯搭块木板就坐。能够坐在这样的教室里识大山外面的文明,我们的心里特别高兴。望着课本上天安门城楼的画像,心里美美地梦想着哪天能登上天安门城楼该有多好!
百多户的一个古老彝寨里,孩子似山麻雀那样多,没有一个不想坐在教室里识大山外面的文明。每天寨子里的公鸡叫头遍时,杨老师敲响了那个挂在校门口古树上的大铜钟,我们一边揉着腥松的睡睛,一边争先恐后地向学校里飞奔而去,落伍了就没有座位,没有座位就只能站在墙角落里旁听,旁听的时候只好用指头在土墙上不停地学写汉字。每天杨老师在那块张木匠送来的小黑板上,写上几个土碗口大的生字,然后耐心地教,大约吸一袋旱烟的功夫,又把我们放到那片古树林里,蹲在灰堆里不停地在地上练习写生字,我们一边认认真真地学写着汉字,一边编织着梦幻般的童年美梦,多少神秘的童年美梦失落在那片古树林里。
当故乡山野里的苦荞传来丰收的喜讯时,在一个艳阳高照古树林的中午,一群喜鹊在古树林枝头唱起了快乐的歌谣,不一会儿山外走来了杨老师和蒋老师,他们刚从师范学校毕业,他们的到来给母校带来了福分,进校不久就把那几间低矮的木楞房推翻,建起了6六间带有楼层的大瓦房,窗子是清一色的玻璃窗,教室门也严严实实刷成绿漆的木板门,书桌和凳子是标准的配备,那四季发野的山风被拒之门外,教室里再也没有旁听生了。
那时,国家不富强,故乡彝家人的生活也不富裕,家家户户支付书费和购买铅笔字本都很困难,那位蒋老师很擅长抓勤工俭学,寨子里赐赏一片山地给学校,精明的蒋老师在那片山地里描绘着新的蓝图,每周的劳动课就带领全校师生在山地里勤耕,劳动使学生懂得更多,使每个学生更加勤奋读书,劳动果实用来饲养肥猪,每年向插甸公社食品组卖几头肥猪,解决了全校的课本和字本费的开支。
勤工俭学的劳动果实,换来了幸福的新年元旦节日。那时家家户户生活很困难,两家人一年能杀一头80公斤的肥猪就算"小康之家"了,所以一家人很少的一点猪肉要吃一年,除了过年时能吃上一些猪肉外,日常生活里哪家也舍不得饱吃一顿猪肉,只是贵客临门时才能吃上一点到口不到肚的腊猪肉片。在这样的日子里,每年过新年的那天,学校里就杀三头100公斤以上的大肥猪,还邀请家家户户的家长一起分享鲜猪肉,那天可以嘴边冒油地饱撑一顿,吃不完的肉分给学生带回家里。所以,过新年是山乡母校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候,也是山乡母校最欢乐最热闹的日子。
弹指间,我从故乡啊啦小学走出了大山,从中学到大学都在繁华的都市里寒窗苦读,大学毕业后又在县城里安居乐业。而今,我曾就读的故乡那所木楞房早已在地平线上消失,只是云南省武定县插甸乡啊啦小学依旧存在,一幢崭新的钢筋水泥筑起的教学大楼拔地而起。山乡母校还办起了寄宿制,教职员工从3人发展到12人,学生们都可以坐在漂亮的教室里识字。每次我回到故乡彝家山寨时,都要走进山乡那所母校里看看,山外来的杨老师和蒋老师早已光荣退休。
看,那教学大楼上的五星红旗高高飘扬;听,那朗朗的读书声又在母校上空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