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皇帝溥仪之族兄溥侗、袁世凯之子袁克文、河南都督张镇芳之子张伯驹、奉系军阀张作霖之子张学良,为民国四公子。在此我只记溥侗和袁克文,另两位,张伯驹名声太大,张学良我不喜欢。所以提及前两位公子,只因感慨于民国时期上流社会的贵族,他们脸上所蕴藉的那种教育,那种文气在我们这个时代已经很少见到了。
溥侗经常唱一曲《弹词》——因为这是一出独角戏,乃是李龟年流落江南,话“天宝”旧事的故事。所以,当他抱着琵琶出场亮相时,活画出当年的天宝人物,把李龟年那慷慨悲凉的心境、无可奈何的感叹,刻画的惟妙惟肖。溥侗后来来到了南京,正和当年李龟年流落江南一事相仿。七·七事变后,溥侗没有随国民政府西迁重庆,而是避居沪滨的租界里面。后来,他做了汪精卫的蒙藏委员会委员长。抗战胜利后,溥侗名列汪伪名单之内,于是,下狱,中风,还是他当年的学生,为他奔走,被保释出外就医。1952年6月,溥侗在沪上落寞去世,谭腔研究家陈彦衡说溥侗:“有时粉墨登场,名贵之气出于天然,尤非寻常所能比拟。”溥侗的曾祖父是道光皇帝,他在七岁时即被授予二等镇国将军。自幼即按部就班地习读经史,学作诗文,1911年清政府“谕旨颁行”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一首国歌《巩金瓯》,由严复作词,溥侗谱曲。国歌颁布了几天,辛亥革命爆发,《巩金瓯》竟然成了清王朝的葬歌。
袁克文6岁识字,7岁读经史,10岁就会写文章,15岁已粗通诗词歌赋,袁世凯在直隶总督任上,曾带着袁克文到颐和园给慈禧太后拜寿,时值袁世凯得宠之时,慈禧特意在便殿单独召见了袁氏父子,那时袁克文刚十六七岁。慈禧看着克文长得标志,就给他指婚。袁世凯早就听说过慈禧指婚造成过许多悲剧,连忙给老太后磕头,推说克文已经从小订了婚。
袁世凯在二次革命中将国民党打败之后,逐渐有了帝制自为的野心,不但在全国引起不少人的反对,在家也暗流涌动闹起了“储位之争”。17个儿子中,袁世凯最喜欢的只有次子袁克文和五子袁克权。有一天,大儿子袁克定在北海团城设宴招待几个弟弟吃西餐。其中只有袁克文多了一个心眼儿,想起曹丕、曹植兄弟相煎的故事,便随身携带着银制的刀匙,前去赴宴。在袁克定劝酒时,克文滴酒未沾,他用银匙探入汤内立即变成黑色。袁克文当即站起,怒视克定而退。
民国二十年过年的时候,袁克文因长女家宜病逝,到其师方地山家中聊起安葬爱女的事情。谈话间,克文忽然冒出一句:“何妨多买些地呢?”方地山当时答应没有这个必要,事后想起才悟出这岂不是一语成谶,过了一个多月,克文猝然去世,享年42岁。袁克文死后,只在他的笔筒里面找出20元钱。送葬那天队伍多达四千余人,另外,还有千余妓女自愿地系上白头绳儿前来哭奠守灵,在送葬行列中自成一个方阵,每人胸前配有袁克文像的徽章,她们大多为他在青楼时的相识。于右任曾给克文写了一副挽联:
风流同子建;物化拟庄周。
袁克文曾同溥侗合演过一出他最拿手的《千忠戮》中的《惨睹》,此剧讲的是明朝初年,燕王朱棣为了争夺帝位,带兵攻破南京,建文帝兵败,化装成僧人逃亡云南的故事。建文帝虽然有一群忠臣保护,但一路上看到百姓因战乱流离失所,昔日的臣属或逃或叛,不禁悲从中来。克文饰建文帝,把他描画得惟妙惟肖,当唱到“收拾起大地山河一担装,四大皆空相,历尽了渺渺程途,漠漠平林,垒垒高山,滚滚长江。”荡气回肠,大有身世之叹。听剧者一片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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