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火车过来,被“黑老大”捡了当小弟,第一次犯罪从火车站开始,一朝失手被警察送到流浪儿童救助中心,严重的进少教所或少管所,放出来后,往往又走上老路。这是流浪在广州的问题少年的典型路径。
国务院妇女儿童工作委员会办公室等机构对北京、杭州、上海等九城市进行抽样调查推算,全国流浪儿童应该在100万至150万间。
“他们是可怜的一群人,又是很危险的一群人。如果这个社会抛弃他们,他们也一定不会再对这个社会怀有善意。他们随时可能成为城市犯罪的后备军。”一位跟踪拍摄这些流浪少年达一年之久的摄影师说。
方国国:我再也不能走老路了
记者在广州市一个城中村的小餐馆厨房里看到了曾经的问题少年方国国。这个17岁的少年已有很多白发。他说以前从来没有,是进少教所后长的。他在广州流浪数年后因抢劫被抓,获释后被介绍到桂姐餐馆已工作数月。
他看上去很干净,皮肤白,待人接物安静羞涩。只是手上布满了各种伤痕,他说这是偷东西时被打的。他曾经在广州街头凶神恶煞地抢过手机,扯过耳环。
我5岁的时候,妈妈就到上海打工去了。我是湖南农村的,家里很穷,爸妈都不要我,就和一个朋友扒上火车来到了广州。那年我14岁。我们许多人都是扒火车来广州的。
出站后,我和朋友坐在车站口,袋里没有一分钱。半小时后,一个30多岁的男人走过来问我们饿不饿,吃完东西后,就把我们卖给了一个老大。第二天一早,老大就带我去“实战演习”,先看其他小弟怎么现场抢夺手机,然后就把我带到另一个热闹区。老大指着一个女人叫我快去抢,结果我太紧张了,第一次作案就被抓住了,拘留了24小时。
出来后另一个老大收留了我,接下来的几次都很成功,但进少教所前的那次作案特别惨,手和脚差点被人砸烂了。
那次我在棠下区抢了一个女人的手机,被抓后手和脚已经被绑起来了。一个肥婆,那是像周星驰《功夫》里那样的大型肥婆,拿了块砖头走过来,嘴里一边念着“打烂你的三只手!打烂你的三只手!”一边用砖头尖猛砸我的手,我想这个肥婆一定也被人抢过手机的。
那个被我抢了手机的女人就用砖头追着砸我的脚,一边砸一边嘴里嚷着:“谁叫你跑这么快,砸烂你的狗腿!砸烂你的狗腿!”这样被打了十多分钟,幸亏便衣来了,我没想到的是,便衣来了后就朝我的心窝里猛踹一脚,我又痛得差点晕过去。
当时我恨死他们了,一颗眼泪都没有掉下来,心里在大喊:你们打吧,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们全宰了!
这次被抓是在2005年8月,我在少教所里关了一年半。我在少教所里就想好了,我再也不能走老路了。
一起关在少教所的那个云南哥们,是我最好的同龄朋友。他说出去后还想继续干,我反复劝他,他说改不了。出来后,我们通过一封信,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我真希望他现在没有去干那个。
我觉得里面的人都很够义气,他们才是我的朋友,我在外面根本没有朋友,我不相信外面的人。我差不多天天要和餐馆里其他工人吵架,他们看不起我,不相信我。所以我并不喜欢这里,我想我干段时间一定会走的。不过,餐馆老板桂姐对我很好,每个月给我七八百元工资。只有上网能打发下班时间,可以向别人倾诉我的心事。
说起小时候,那也够惨的。妈妈只在我六岁和七岁的时候回来过两次,后来再也没有消息。到现在我还记得她的模样,但是已经记不清她做过些什么事了。
爸爸根本不关心我,他除了卖垃圾就是买六合彩。他整天都不回家,就知道赌赌赌!有一次我的脚上跌破了一个十厘米长的口子,不停地流血,回到家就晕过去了,爸爸才带我去看乡村医生。医生说如果打麻药的话可以缝8针,不打的话只能缝4针。爸爸为了省点钱去买六合彩,竟然要求医生不用给我打麻药,最后连线都没给我拆,现在还在脚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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