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垂簪之墓(资料图片)
文章摘自《邓垂簪日记》 作者:邓垂簪 出版社:华文出版社
核心提示:多少次女儿在梦中回到了河内,回到了爸妈温柔的怀抱中,在弟弟、妹妹们清脆的笑声中,在河内金色柔和的阳光下。离家三年、五年或更长的时间,但女儿的爱肯定不会改变。有的人会为了金钱和权力离开家庭,而我,除了党,没有任何人能够让我离开家庭。我始终是这场战斗中的一名战士。敌人来扫荡时枪声四起,我仍然面带笑容,平静地走进工事。敌人突袭我们的根据地时,为了躲避有时会在丛林中过夜,我仍然会笑。敌人的侦察机和 HU1-A 直升机在自己的头上发射火箭时,我仍然会笑……但每当想到家庭,想到南北两方的亲人,心中会感到一阵激动和痛楚,有时充满着爱的、咸咸的泪水也会夺眶而出。
孤单的邓垂簪倍感孤独
18 点 30 分,敌人袭击村庄。正在家中吃饭的村民们急忙放下碗筷,挑起家什就跑,去找地方躲避。我住的家庭没跟大家一起走,我打算有啥情况钻进地洞了事。子弹嗖嗖地飞过头顶,但我照吃不误。直到天黑,阿心和阿雄才回来,大家一盘算认为留下不妥当,于是决定分散出走。我去普光,阿心、阿雄向 18 区跑去,见阿九行动不紧不慢的样儿,我决定先走一步。
走在苍茫的暮色中,四周是空无一人的寂静的村庄,心中有一种顾影自怜的伤感。到了阿凤家,里面空荡凄凉无一人影,只有被炮弹炸断的树枝横七竖八搁在那里,硝烟味浓烈呛鼻,院子和道路上布满了弹坑。我又跑到盛姐家,她告诉我大家都已经转移到坡下避难。但现在很难走,因为敌人还在打炮,她无法为我带路。果然话音未落,隆隆的炮声已在耳边响起,火光照亮了整个村庄。无可奈何只得留在盛姐家。
今夜是第一个没人保卫自己的夜晚,一个人无依无靠。周围都是些泛泛之交的村民。近两年来,无论走到哪里我都感到无忧无虑,即使在极为紧张恶劣的情形下,我也感到很安全。因为总是有人在身边保护着我,靠着他们我从来不用担心。但今夜我却孑然一身,四顾无亲。自从进入南方以来我才第一次认真考虑:如果敌人来扫荡该跑向哪里?如果今夜敌人来袭击时应该如何处理?应该与谁联系找地洞隐蔽?
躺在狭窄的地洞里感到闷热难当,于是我与女主人一起离开地洞到屋檐下休息。是由于在耳边嗡嗡作响的蚊子让人无法入眠,还是那永无休止的思绪在作祟?夜已深沉,电台中最后一道广播节目已经结束,但我还是睡不着。村落中忽然群狗齐吠,我坐起来睁大眼睛望进黑暗中想发现点什么情况。突然间,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和渴望在胸中熊熊燃烧起来:多么渴望眼前的道路上能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就是你,小弟,你将会在这个时候来到我身边。也许见到你时,我会把脸偎进你那双刚劲牢靠的手臂里,任泪水流湿你的双臂而无需任何解释。
此刻,为何我没想到别人而只想到了你?这很容易理解,因为在南方这片艰难危险的土地上,处处都有你寸步不离地在照顾保卫着我,因为你对我是那么呵护迁就,不愿让我受苦受累,哪怕只是一点小事你都不让我插手,一段短短的路程你都一定要与我为伴……现在你在做什么呢,小弟?你可知道,今夜你心爱的垂姐正一个人孤零零地失落在反扫荡的路上。
邓垂簪再次目睹战争的残酷
战争太残酷了。今天早上人们为我送来一名全身被黄磷炮弹烧伤的青年。他抬进来时受伤已超过了一小时,而身上的磷火还在冒烟。这是一位 20 岁的小伙子,我们乡一位女干部的独生子,一次不幸的事故引爆了黄磷炮弹,他被烧成重伤。没有人再能辨认出他往日英俊的面目了。那双乌黑会笑的眼睛如今只是两个发肿的小洞,而睫毛也被烧焦,上面还冒着刺鼻的磷烟。他浑身焦黄,看上去就像刚从烤炉中出来一样。面对这令人心碎的场面,我站在那里,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他母亲边哭边用两只颤抖的手抚摸着儿子的周身,手到之处皮肤一块块剥落,就像薄饼的外层一样。他的姐姐和妹妹边照顾他边哗哗地流着眼泪,还有一位少女僵硬地坐在他旁边,温柔的大眼显现着恐惧与担忧,一束乌黑的发丝粘在她由于激动和疲惫而变得通红的脸上。小慈(少女的名字)是阿庆(小伙子的名字)的心上人,她刚把阿庆抬来时,听说要输血清,她立刻蹚过小河去买。河水正在上涨,她不会游泳也贸然蹚过去,是爱情为她带来了力量。此刻,她正默默地坐在他身旁,沉静而坚韧,痛苦从这位美丽的少女光洁的前额上显现出来。望着她,我真想写一首痛斥战争罪恶的诗章,战争扼杀了千百万纯洁的爱情,扼杀了千百万情侣的幸福,但我写不出来。我无法用笔墨去描述哪怕是我已经用自己的全部感官去体会了的这一悲惨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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