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的政权稳定、温和的执政理念、粮食产量的倍数增长以及人口的膨胀,为工商经济的繁荣创造了无比宽阔的市场空间,其结果就是,宋代的文明水平达到前所未见的高度。
清末学者王国维认为:“天水一朝人智之活动与文化之多方面,前之汉唐,后之元明,皆所不逮也。”当代国学大师陈寅恪也说:“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南宋之世。”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除了造纸术之外,其余三项 指南针、火药、活字印刷术均出现于宋代。台湾学者许倬云的研究发现,“宋元时代,中国的科学水平到达极盛,即使与同时代的世界其他地区相比,中国也居领先地位”。宋代的数学、天文学、冶炼和造船技术以及火兵器的运用,都在世界上处于一流水准。宋人甚至还懂得用活塞运动制造热气流,并据此发明了风箱,它后来传入欧洲,英国人根据这一科学原理发明了蒸汽机。
宋代企业规模之大,超出了之前乃至之后的很多朝代。以矿冶业为例,徐州是当时的冶铁中心,有36个冶炼基地,总计有5000-6000名工人。信州铅山等地的铜、铅矿,“常募集十余万人”,昼夜开采,每年的产量达数千万斤。诏州的铜铅矿区也有超过10万人常年从事开采业。首都汴京是兵器制造中心,拥有军匠3700人,作坊工人5000人,再加上配套人员,总数也将近一万,是当时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万人工厂”。据经济史学者哈特韦尔的计算,在1080年前后,中国的铁产量可能超过了700年后欧洲除了俄国以外地区的总产量。另外,罗伯特·浩特威尔的研究也表明,在11-12世纪,中国的煤铁产量甚至比工业革命前夕的英国还要多。
宋代商品经济的繁荣远非前朝可比。为了促进流通,宋政府取消了汉唐以来的很多禁令,比较重要的有四条:其一,商品与铺号不再集中于政府指定的官市,居民区与商业区可以混杂,不必分开,居民被允许自由地向街开店,这使得流传千年的坊市制度成了历史;其二,取消了宵禁制度,百姓可以在夜间出游、做生意;其三,取消了对集市的行政性限制,大量非法的“草市”、“墟”终于得到政策上的认可;其四,放松了价格管制,任由市场波动决定。我们可以认定,近1 000年来中国商业流通的运营模式在此基本定型。
这些政策无疑对工商贸易的刺激是空前的。汴京是当时世界人口最多的城市,它的面积约34平方公里,比唐长安城要小,但是人口总数却达到140万左右,密度之高非常惊人。城内有8万多名各类工匠以及2万多家商店,每日车水马龙,挥汗成雨。流传至今的名画 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就以生动而细致的笔触定格了当时的繁荣景象。
宋代对商人阶层的认知有了极大的进步,可谓情势大变,其地位不再像前朝那样低贱。诸如不得穿丝绸衣服、不能骑马乘车等规矩早已废除,商人及其子孙不能参加科举和当官的禁令也不再执行,人们不以经商为耻。在经济思想上,南宋出现了以叶适为代表的永嘉学派,他们反对“重本抑末”,讲究“功利之学”,认为“既无功利,则道义者乃无用之虚语”,主张“通商惠工,以国家之力扶持商贾,流通货币”。
法国学者谢和耐断定:“从11世纪至13世纪,中国社会的总体结构逐渐发生变化,在上层精英和民众集团之间,一个极不相同又极其活跃的阶层出现了,并开始占据日益重要的地位,这个阶层就是商人。这股新兴的势力慢慢地削弱了中国社会的基础。从这个意义上,在宋代时期尤其是在13世纪,透出了中国的近代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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