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并非“小朝廷” 大半个中国仍属弘光政权统治(2)

时间:2012-07-04 10:06来源:《中华读书报》 作者:李洁非 点击: 载入中...


以后事实也证明,虽然浙、闽、粤、滇等地仍有明朝残余力量,却都陷于流亡状态,真正沦为“小朝廷”。所以,作为稳固、有效的国家权力,明王朝的确自乙酉年五月起不复存在。


至此我们可以了断:所谓的明朝亡于1644甲申年,是一个伪说。

 

中国史学

 

“甲乙一瞬”问题,是有关中国史学的一个挺好的例子。


论到史学的发达和对史学的重视,世上再无别国能跟中国比。从二三千年前开始,史籍编修从未中断。皇皇《二十五史》,上自三皇五帝下迄宣统,完整无缺。这成就有多惊人,只须看看其他文明之古老悠久与我们相埒的国家,即可了然。比如印度,他们对自己中古时代的了解,居然不得不仰仗中国人玄奘所写的《大唐西域记》。


所以梁启超曾经盛称:“中国于各种学问中,惟史学为最发达。史学在世界各国中,惟中国最为发达(二百年前,可云如此)。”(《中国历史研究法》)


然而,就在同一本书,却又说:虽然史学如此发达,中国恰恰还品尝着“历史饥饿”。“从不肯为历史而治历史,而必侈悬一更高更美之目的,如‘明道’、‘经世’等,一切史迹,则以供吾目的之刍狗而已。其结果必至强史就我,而史家之信用乃坠地。此恶习起自孔子,而二千年无不播其毒。”“吾侪今日所渴求者,在得一近于客观性质的历史。”


看来,中国史学源远流长、洋洋大观、巍峨壮丽,是不错的;只有一条,弱于客观的性质,用通常话讲:真实度成问题。谈到这个短处,鲁迅态度激烈得多,一言蔽之为“瞒和骗”。他在《狂人日记》里对中国史籍的抨击,尽人皆知:“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吃人’两个字!”


平心以论,中国史学的贡献和伟岸,还是第一位的。从古到今,品质高卓、学识淹博、披心沥血的良史,在中国层出不穷。不过,对于本原事物的不尊重以至玩忽,确实是一种习惯。这多源自三点:一、以道听途说和想象代替实证;二、为着道德伦理上的理由涂抹事实;三、故意造假。中国的三代以上的历史,基本只能作第一种情形看。孔子《春秋》既开了第二种先河,也是典范。而刚才所讲“甲乙一瞬”,明摆着是第三种,另如明成祖朱棣篡位后重修《太祖实录》,也是“故意造假”的名作。


除了故意造假,古史在客观性上的瑕疵,一般是可谅解的。古今文化精神不同,这既不能强求,也要充分接受。因为那显然并不是像今天这样一个科学如此成熟的年代,许多方法和意识无从苛责。例如司马迁,置诸纪元前整个世界,无疑当属最好的史学家,但他用于《史记》的方法,从科学眼光看,也不能免于文艺化的疑诮。然而,不苛责古人的同时,我们究竟不可忽视传统的种种影响。换言之,客观意识的淡漠,很容易变作我们史学上的一种习惯,乃至根深蒂固。正为此,刚接触到科学精神历史观后不久的梁启超,才痛感史学发达的中国其实面临着“历史饥饿”:“当知今日中国学界已陷于‘历史饥饿’之状况,吾侪不容不亟图救济。历史上各部分之真相未明,则全部分之真相亦终不得见。”距他这番痛陈,又历将近一百年,而情况如何呢?

 

义理

 

中国史学一直不能摆脱一样东西,我们姑名之“义理”。这便是梁启超所说“必侈悬一更高更美之目的,如‘明道’、‘经世’等,一切史迹,则以供吾目的之刍狗而已。”


这个思路,是我们史学的鼻祖孔子开辟的。他老先生作《春秋》,终极目标不在历史事实本身,而在“使乱臣贼子惧”。因而,写的虽是史书,讲的却是伦理政治。为此,他还发明了独特的叙事方法,在表述某事时,通过字眼的斟酌,赋予事情严格的伦理内涵,此即所谓“春秋笔法”。后来好些史家膜拜这种“书法”,用于自己的写作,津津有味。因为不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而是嵌义于字,《春秋》这史书,一般人要么看不明白,要么容易误读;为使它通俗化,一些学者不得不专门为它作“传”,将所述何事、所言何意,另予陈明和诠译,其中最著名的便是左丘明《左传》,其他还有《谷梁传》、《公羊传》。


最终这竟造成了《春秋》身份的可疑——论到中国史学的渊源,大家都认《春秋》乃我国第一部编年史;可是,汉代的今文派儒师却坚称,“《春秋》乃经而非史”。它到底是“经”还是“史”呢?真的没法分清楚。因为,它的确把两种不同东西搅在一起——既是某一门派的强烈思想主张,又是本应努力剔除主观、对事实原本道来的史撰。难怪梁启超抱怨:“孔叟既有尔许微言大义,何妨别著一书,而必淆乱历史上事实以惑后人”,你老先生有什么话,分开说好不好,何苦这样浑水摸鱼?


但是,不能只揪着孔夫子不放,屎盆子扣在他一人头上。孔家店的打倒,眼看就要百年,“明道”、“经世”一套古调不弹久矣,史学之书法、路数亦不复是什么微言大义的春秋笔法,然而,“悬一更高更美之目的……”有变乎?恐怕没有。纵有所变,大约只是一套义理换成另外一套。所以,我们虽可怪罪《春秋》是始作俑者,却没法把对义理的痴情、迷恋都归于孔子。根子还是在于思维方式,还是在于觉得“事实”之上可以悬一“更高更美之目的”,而不情愿唯真唯实、尊重客观,老是割舍不下那么一点价值好恶,以为它比天大,比事实还要宝贵。1978年提出“实践是检验真理唯一标准”,历来推重其政治意义,其实,其他事情例如中国史学的症结,何尝不在此。

 

古史分期

 

直面历史的实际,而非先验、先入为主的义理,是很迫切的需要。其迫切性,借中国古史分期问题就可以了解。


中国传统史学,一来是王朝史,二来因为目的在于供统治者镜鉴而主要是一部治乱史。它没有社会演进的概念,不知道通过历史追寻、探索文明的发展和规律。本来,这正是揖别旧史学后,现代史学应予开拓和有所建树的领域。然而迄今为止,对中国四千年左右(从夏代算起)的历史,我们究竟拥有怎样的认识呢?


不知如今中学历史讲些什么,依照当年我自己在课堂上所被告知的,从春秋到1840年这两千多年,中国都属于“封建社会”。实则自嬴政这位“始皇帝”起,中国就废止了封建制,汉代初年略有反复,不久也彻底取消实封,以后历代封王建国都仅为虚封,亦即受封之王有爵号有封地,但并非政治经济上的独立国。1973年8月5日,毛泽东有七律《读〈封建论〉呈郭老》,云:“百代都行秦政法,十批不是好文章。熟读唐人封建论,莫从子厚返文王。”说得很明白,秦以后中国已无封建制,“百代”所行,都是嬴政始创的中央集权(大一统君权制)。那为什么教科书无视这一点,仍将中国冠以“封建社会”“封建时代”?原因是,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建立了一个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共产主义社会五大阶段的社会发展史模型。本来,这番总结依据的主要是欧洲史,那里直到近代资本主义之前,确实处于完整的封建形态。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不曾系统研究过中国的历史,不了解帝制中国形态,这本来没什么,可由于那模型被奉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义理,不许旁生枝节,封建形态明明已经荡然的帝制中国,便只好担了“封建社会”的虚名。 (责任编辑:陈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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