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3月的一天,时为沈阳军区后勤部军械部武器科助理员的我,突然接通知去某首长办公室开会。到了地方才发现,前来开会的另有来自运输、军需和战勤部门的3名同志。首长言简意赅地指派我们4人组成军区赴越参战部队调研组,尽快弄清军区已派进越南的部队装备是否够用,还有哪些急需补充和调整,从而为以后军区继续派遣部队摸索出最佳前行装备方案。作为硬性纪律,首长特别强调此次赴越属秘密军事行动,要求大家行前对外只能说是正常公出,不准说是出国;到了那里,更不准和国内任何人通信。
首长的叮嘱,无疑增加了此次前出的神秘感。一周后,我们准时到达黑山县某军高炮团。这时,该团不仅已接到出国参战命令,而且出发前的各项教育已搞完,随行装备已准备完毕,整个营区充满了神秘、紧张和亢奋的氛围。两天后,我们与千余名指战员借夜色的掩护,悄悄开出营区,疾行至大虎山火车站,蹬上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专列。团机关和我们军区调研组的4名同志乘卧铺,营以下官兵坐“闷罐”,单、双管三七高射炮、四联高射机枪和牵引车分别被置放在数十节平板货车上,浩浩荡荡,好似一条长龙。黎明时分,火车一声长鸣,然后缓缓启动了。我环顾左右,发现大家毫无睡意,全都挤在车窗前,屏息眺望车外一闪而过的村落、山川与大河,心情既紧张又兴奋。毕竟,这是我们在和平年代第一次出国,肩负的又是抗美援越的神圣使命。
列车一路南行,5天5夜后抵达云南昆明。部队下车后,受到昆明军区“前指”人员的热烈欢迎。从这时起,我们的一切行动归“前指”指挥。按照命令,部队在昆明休整一天,第二天便摩托化行军直抵云南边境重镇——河口。
按中央军委要求:凡赴越参战部队都要着越南人民军军装。我们一到,“前指”便命令某兵站把千余套新军服送了过来。趁部队换装间隙,我与兵站和“前指”领导闲聊,才清楚此次出国参战,不是首战,而是轮战。早在1965年3月,我国政府即应胡志明主席请求,派出2.7万余人的地面部队秘密进入了越南。7月,军委又从持久战考虑,专门为参战部队下达编制,将入越指战员划分为1、2、3支队。这次出国参战,是因为美国为使战争升级,又推出了新的作战计划,即“滚石行动”。意在突出用B-52轰炸机轮翻轰炸城市、港口、铁路、公路和桥梁。当时,美军投弹已近800万吨,相当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4倍,其轰炸频率和惨烈可想而知。部队换装后,团首长告诉我:“前指”作战命令已到,部队今夜在河口宿营,明天开赴越南,直抵安沛省省会安沛市,具体担负防空作战任务。
翌日凌晨,部队顶着浓雾出发了。车出河口,驶上中越两国界桥,车速明显减缓,这是前导车出于安全考虑。
过了桥,即是越南老街。那是一座极具异国风情的小镇。透过雾障,隐约可见一幢幢房屋散落四处,多为白墙灰瓦,此时已七扭八歪,破烂不堪。间或冒出两座幸存的二层小楼,从上到下又无不透露着法国殖民地时期留下的色彩。
异国边民似乎早已习惯了中国军人的到来,他们躲闪在路旁,拉低斗笠遮挡尘土,没有人用好奇的目光看我们。倒是我军筑路部队极其热情,他们迅速撤到路两侧,扬起脸,挥动双臂,不停地呼喊着、问候着,不少人还雀跃不止,一个劲地朝我们牵引的高射炮竖起大拇指,并不时指指弹痕累累的砂石路,再向天空比划,随后手臂一扫,好像在说:这回打美国佬飞机就看你们的啦!
部队抵达作战地点已是傍晚。在安沛市郊区,千余名官兵住进了显然是换防部队留下的营房里。炮阵地被设置在营房附近,全部由伪装网笼罩,备用弹药只用篷布盖好,不用过多伪装,三步外观看,发现不了任何东西,满眼尽是林木的葱郁。
部队连赶路带扎寨,足足忙乎了一天。晚饭后,指战员原以为可以早点休息,不曾想团指挥所突然接到了作战命令。就在大家分头往炮位跑去时,市区传来了防空警报声。随之,其它炮阵地的探照灯首先从不同角度同时射向天空,相互交叉,互相横扫,把漆黑的夜空照得如同白昼,我们也参与其中。紧接着,就听美国飞机的轰鸣声逼临上空,震耳欲聋。出国前,谁也没见过这种架势,但全体指战员没有一丝胆怯,全都身在炮位,怒目天空。瞬间,众炮齐发,弹壳四溅,硝烟弥漫,刺鼻的火药味呛得人们双眼难睁。但谁也顾不上这些,目不转睛地盯着上下翻飞的美国飞机开炮,开炮,再开炮。当夜,即首战告捷,击落敌机1架,击伤3架,而我军无一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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