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革”动乱最甚的头两年里,广州有过两次武斗高潮。一次是1967年7月到9月,另一次是1968年的5月到7月。这两次武斗高潮血案频发,对立两派武装冲突升级到战争层面。羊城晚报2013年3月9日B10莫生所撰《省总工会大楼争夺战》有谈到“省总事件”和“供电公司事件”,但时间和一些细节还欠准确。
1967年到了7月,广州空气中火药味日益浓厚,旗、总两派摩擦不断加剧。首次大型武斗前奏发生在7月20日。那天,坐落在广州市西郊的华侨糖厂两派从张贴标语发生辩论,进而升级至暴力冲突。参与者包括厂内人员、周边农民和少数中学生。到21日下午,旗派被包围人员得到接应突围,事件结束,旗派死亡8人,其中一名是糖厂副厂长,30多人受伤。此事激起旗派愤慨,广发通知,召集各组织,于23日下午在越秀山体育场举行声势浩大的追悼会,并抬尸游行示威。而此前,总派的中学生组织“红卫兵广州总部”也拟定于23日在中山纪念堂召开成立大会。两个聚集地相距甚近,而中山纪念堂又位于越秀山体育场进场需经之地,遂发生暴力冲突。总派学生(时称“主义兵”)有备而来,以纪念堂为依托截击游行队伍。冲突武器为匕首、木棍、砖块和少量步枪,较流行的是锯尖了的水喉管。伤亡人数有统计称50多人被杀,400多人受伤住院治疗,轻伤不计其数。
“七·二三”事件开始了广州“文革”第一个武斗高潮、治安失控的时期,随后街道联防、打“劳改犯”、省总争夺战等一连串血腥恐怖事件接连爆发。至9月2日太古仓事件和9月11日惨案,是这一时期的尾声。秋交会开幕前夕,广州派性武斗停息。
省总工会大楼事件的准确时间是1967年8月18日晚间。如莫文所说,省总大楼原为胡文虎物业,楼体坚实高峻,当时在那一带是很有优势的制高点。该楼为总派所占据,而周边均为旗派势力,双方摩擦不断。旗派部署要以强攻拔下这个对立派据点,于8月18日晚,在强火力掩护下发动猛攻。双方使用了包括重机枪等各种枪械。旗派一面从下往上一层层攻打,一面从旁边的二轻大楼搭竹梯通向省总大楼的窗户,横腰“飞兵突袭”。总派则依据楼内坚固的防守工事层层死守。此一细节莫文已有叙述。
“供电公司事件”是广州第二次武斗高潮的首件大型事件。发生在1968年5月22日,时称“五·二二事件”,而非莫文所记的1967年9月。四五月间是广州春季出口商品交易会期间。这两年广州的特点是,凡到春秋交易会期间,都是社会最安稳宁静的时候。但两派矛盾仍在发展,交易会一结束,冲突即又爆发。事件始于供电公司内部两派相互张贴、覆盖、撕毁对方的大标语,冲突一爆发即已有人员伤亡。外面的旗派闻讯先来增援,有上百中学生和外面的人员进入大楼,并紧闭大门,把总派人员夹击于二三楼少数楼层。而总派也迅速调集千人包围了大楼。之后,双方继续调集力量,形成了两派相互多重包围纠结态势。供电公司当时设在泰康路华安楼。该楼建筑坚固,大门异常厚实,总派一时无法攻入。被围在楼内的少数总派有的被抓被杀,有的从三楼跳窗而逃。笔者当年还是泰康路小学学生,近在华安楼旁边。5月22日午后约1时许,三楼被围人员从窗口跳楼突围,有的摔伤了腿,还是逃出来了。顶层有对立派人员见状,取十数磅大铁锤瞄准。笔者当时站在马路对面原省侨办大楼外人行道上,亲见一人从窗口探身欲跃出,被高空砸下的铁锤准确击中头部,脑浆血浆喷溅一墙。这块血迹异常浓烈深刻,虽经刷洗,黯褐色的大块斑迹一直保留在华安楼二楼东侧窗台下,至80年代,该楼改作酒店后才被处理掉。
比较起其他一些城市,1967年秋对群众组织收缴武器还是有效的,至“五·二二”再爆发大规模武斗时,群众组织所用武器主要为刀棍,大威力武器极罕见。当夜,攻楼的总派在楼下纵火,也未能把华安楼大门烧开。至深夜,地方驻军接令,调动大批军力强行介入,中止了这场武斗。
“七·三”、“七·二四”布告发布于1968年,是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连续发布的关于制止武斗、恢复生产的布告。随即,军宣队、工宣队奉命进驻学校,全国实行军事管制,所有群众组织被解散,广州武斗也迅速平息下来。
贯穿了两波武斗高潮的这段日子,广州经历的是战争的劫火,给城市和人心留下的记忆就如华安楼那块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