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子女在观看《黎明前的暗战》后,才知道父亲程元那时已经是地下党,还参与策动了国民党314师程杰团与陈又平团起义。"剧中有一个情节,爷爷秘密地把爸爸叫到一边,操着湖南口音问:'你哪一年参加的黄埔军校?'然后说'这是对的';又问父亲'你是不是共产党'?父亲回答是。爷爷说'现在看来你也是对的'!"
对于《黎明前的暗战》中提到的这一情节,很多史学者提出疑义,认为有虚构成分。程枫认为,"我们得知爸爸1957年加入共产党,对于做地下党的经历,中央电视台在拍摄电视剧前,专门从湖南档案馆查阅了资料,我想那还是可信的。"
程元早年毕业于黄埔军校第十八期,1949年随父在长沙率部起义,任警卫团团长,起义后,一直在人民军队担任领导职务,曾任上海警备区司令部副参谋长、黄埔军校同学会副会长、全国政协委员。1957年在北京受到毛泽东主席的亲切接见。
三 晚年笔耕不辍,最爱看孙辈演出
朱瑞镕说,程家一贯非常重视子女的教育,她当初嫁给程元,第一看重的,就是他有文化,"从父亲(程潜)到我丈夫,他们的书法都写得相当漂亮".程枫说:"连电视剧开始的第一幕,都是爷爷潜心练习书法的镜头,老人苍劲的笔力透着飘逸的神韵,让我不禁惊叹。"程潜对诗和书法颇有造诣,早年在国民党将领中就有"军中才子"、"儒将"的美誉,晚年更是笔耕不辍。他着有《养复园诗集》等书,曾被誉为一代钟吕之音。赵朴初先生曾经给予他很高的评价:"谁知三军帅,诗亦一代雄。"
程枫曾去过爷爷在北京的家,那是"文化大革命"初期,程潜住在宽街二号,这里后来成为中央的秘密会址。程枫向记者描述了她在爷爷家生活的点滴:
爷爷家门前有两座大石狮子,很宽的大门,穿过大门就是警卫连,一进去就给人庄重威严的感觉。第一次走进爷爷家,我像是走进了红楼梦里的长廊,这是一座两进的四合院,有东西厢房。爷爷的会客厅非常大,小时候我在那里玩,会客厅大大小小有7对沙发,整整围了一圈。爷爷的卧室在正房的右边,连在中间的是他的起居室(私人小客厅)。要到其他正房,必须穿过这间起居室。爷爷经常独自坐在那里的沙发上养神,有时也会摇着头"念经".过去我一直以为他是在念经,现在想来那不是念经,而是在吟诗。一次,我经过他去小姑姑的房间,他用湖南话问:"这个妹子是哪一个呢?"那时候,爷爷的记忆力已经减退。奶奶就会回答:"这是你的二孙女。"
"文革"期间,由于爷爷受到毛泽东和周恩来的特殊保护,我们位于宽街的家相对比较平静,加上那时学生不上课,工人不上班,家里的孩子都聚集到北京,非常热闹。在"文化大革命"的惊涛骇浪中,这里似乎成了一个小小的避风港。那时基本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于是我们把位于东厢房的大客厅改成了家庭小剧场,我们把横放的沙发都竖着排起来,每当晚饭后,就在小剧场表演节目。爷爷非常高兴观看我们的演出,有时一吃完晚饭他就先在前排就座。爷爷最喜欢看我们排演《江姐》,那时候,因为我个头最高,爷爷总是让我来演叛徒蒲志高,让我戴着帽子,披着毛巾,还要求我要演出叛徒的坏!我的几个姑姑那时也没有出嫁,大家一起演戏给70多岁的爷爷看。
爷爷晚年最大的乐趣就是和我们一起玩,那是1967年的年夜,我们这些孩子聚在他卧室旁的起居室玩扑克牌"拱猪",爷爷一直在旁边看我们玩到很晚。后来他累了,独自回房去休息,大家当时正玩得开心,都没有注意到。结果他不小心摔了一跤,骨折了。从此爷爷就没能起来。后来他得了肺炎,随之住院,直至在医院病逝。为此多年来我们再没有玩过"拱猪".
那时候,爷爷是全国人大常委,中央给爷爷配备了3个厨师,1个秘书,1部凯迪拉克12座专车,每个星期都有私人医生来为他看病。1968年爷爷去世时,据说江青还来到家里。姐姐告诉我,人家都谣传她是用牛奶洗澡,不知道真假,总之,江青的皮肤又细又白,身材高挑。江青还命令"中央文革",封锁了我家前面的街道,除了直系亲属外,其他人都不得进入。
四 功名利禄都看淡,开心享受小日子
在妻子朱瑞镕眼中,程元"是个完美男人"."人长得帅,又有学问,品质又好,最重要的是爱我。"朱瑞镕又一次露出骄傲的神态。这位80多岁的老人,口口声声向年轻人讲着"爱",从她的表情中,能体会出老人的幸福。
"我们聚少离多,但我一点都不担心,他反而问我,你不怕我在外面找别的女人?我很淡定地说'不'.因为他有文化,懂道理,我嫁给他,就相信他会对我和这个家负责,其他什么都不问。"正因为如此,朱瑞镕反而发现,丈夫总是很"粘"自己,"晚年他每天一起床,总是先问我在哪儿,去什么地方都希望我陪着,我不去他就不去。"
朱瑞镕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女性。从五谷不分的大小姐,到程家的一家之长,她把整个家庭料理得有条不紊。"妈妈拿着书学做菜,爸爸什么时候要吃好吃的,随要随有,妈妈为爸爸做饭,直到爸爸去世的那一天。"程枫说,"父母亲70多岁,每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还手拉手,爸爸当着我们面还对妈妈说'我爱你'.连我先生都做不到。"
程元年轻时南征北战,和妻子聚少离多。"战争年代,有一次爸爸和妈妈坐飞机紧急转移,妈妈带着全部家当,有一箱金条,爸爸说你带这些干什么,多危险,她索性就把那一箱金条给了家里的副官保管。副官后来再也不见踪影,多年后,他找到我家,跪在爸爸面前,我们才知道,他把这些钱全部挥霍了,还染上了梅毒。妈妈把这些看得很淡。"程枫说。
朱瑞镕刚到上海时,身边带着5个孩子,但看到民政部门众多的聋哑人无法解决生计,她主动担任聋哑人工厂的厂长,在毫无经验可循的前提下,带领聋哑人一起谋生,把自己的5个孩子丢给一个保姆管。
2008年11月,程元在上海病逝,享年87岁。"爸爸去世前一天,还和妈妈手拉手去外面吃饭,回来看电视,什么事情都没有。早晨妈妈叫我们,说你爸爸不行了,突发心脏病……我们全家人很安静地目送爸爸离开……"
朱瑞镕说,儿女们担心她接受不了丈夫去世,其实,她早已看透了生死。"这些都是自然规律,我会继续快乐地生活,每天早晨起来,和儿女们一起吃早饭,然后送他们上班,我就在窗前看报,有各种鸟儿来和我做伴。一会儿八哥飞来了,一会儿是麻雀,还有白头翁,还有三花子,脑门儿上有三道花纹,我给它们都取了名字。有一天我走了,就把我和丈夫葬在一起,多好!程家人见过大世面,经历过大风雨,功名利禄都不值得惦念,开心享受小日子最重要!"
(责任编辑:陈冬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