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1月,农历虎年来临前夕,在中国南海西沙群岛,中国海军和南越海军爆发“西沙海战”;
这是新中国海军进行的第一次反侵略战争,也有人认为是我国海军迈向“蓝海”的第一步……
1. 南越频频侵犯中国领海
这场海战,是在永乐群岛海域进行的。永乐群岛是西沙群岛的一部分,由珊瑚、甘泉、金银、琛航等岛礁组成,乃中国固有领土。从19世纪起,部分岛屿被在东南亚殖民的法国占领,1954年法国败走之后,珊瑚岛落入受美国支持的南越之手。
1973年初,美国决定从越战泥潭中抽身,将大量的舰艇交给南越。南越阮文绍政权自认为海军力量已经跻身世界前十。从这年的8月开始,南越军舰频频侵犯中国领海。
1974年1月11日,南越更是把西沙群岛划到自己的版图内。南越军舰在西沙永乐岛海域活动更加频繁,并将登岛部队北调岘港,欲侵占整个西沙群岛。15日,南越海军“李常杰”号和“陈平重”号两艘驱逐舰与中国渔船对峙,并炮击甘泉岛上的中国国旗。17日,南越军队登陆金银岛,又强占甘泉岛。
面对南越的入侵,中国海军南海舰队奉命派魏鸣森和王克强,率领由两艘猎潜艇271号和274号组成的271编队,于18日晚上赶到永乐群岛,进行护渔和补给,并将海南军区4个武装民兵排送上晋卿、琛航、广金三岛。
2. 两军对峙,敌强我弱
17日,南越增派“陈庆瑜”号驱逐舰抵达这一海域。18日上午,“陈庆瑜”号和“李常杰”号再次武力威胁中国渔船,在中国271编队赶到后才挂上了“本舰操舵失灵”的旗号,离开现场。
也是这个上午,由中国海军389和396两艘扫雷艇组成的396编队与271编队在永乐群岛海域汇合。
当晚,“陈平重”号在“怒涛”号护卫舰的陪同下重抵这一海域,大校何文锷乘坐“陈平重”号抵达,他是南越海军在战场的最高指挥。至此,双方对峙的舰艇的数量为4对4,不过,南越海军在装备上占有压倒性的优势。
南越这几艘军舰都是美国制造,曾在美国海军服役。“李常杰”号在南越很有名,曾在海战中击沉14艘北越的军舰。1975年,越共领导的北越击败南越统一越南后,“李常杰”号还装载大量难民逃到菲律宾,后来转给菲律宾海军直至退役———这是后话。
相比之下,中国这4艘舰艇的总吨位,还不及对方的1艘,而且对方普遍装备火控系统,中国舰艇则基本上还是人力操作。双方实力对比之悬殊,是显而易见的。
3. 南越“打响了第一枪”
据当时“陈庆瑜”号的舰长武友山(音译)多年后在美国回忆,由于兵力占据优势,南越海军想采用“速战速决”的策略结束战斗。武友山还确认,是南越海军“打响了第一枪”。
事实的确如此。当时南越海军发现中国只有4条小艇,立即兵分两路占据有利的外线,展开战斗队形。
据当时中国海军南海舰队司令部译电员李兆新后来撰文回忆,1974年1月19日5时47分,“陈平重”号率领“陈庆瑜”号由金银岛、羚羊礁以南的外海向琛航、广金两岛接近;接着“怒涛”号和“李常杰”号由广金岛西北向中国舰艇接近。
中国南海舰队司令张元培立即命令:396、389两艘扫雷舰进至广金岛西北海面,拦截敌“李常杰”号和“怒涛”号舰;271、274艇编队进至广金岛东南海面,监视“陈庆瑜”号、“陈平重”号。
清晨,数十名南越军人在广金岛抢滩登陆,向岛上中国军民开枪射击。守岛中国军民奋起还击,迫使他们撤回舰上。岛上登陆失败后,“舰坚炮大”的南越海军,便转而进攻中国舰艇。
“李常杰”号开足马力,径直冲向中国396编队。张元培要求前线:一定要坚持先礼后兵,后发制人,我全体官兵在任何情况下决不先开第一炮。
4. 击沉“怒涛”号
10时23分,“陈平重”号高速冲向中国274号猎潜艇。何文锷接到南越指挥部命令,率先对274号舰艇驾驶台开炮,中国舰艇开炮还击。海战正式开始。
这场海战基本上是2对2。中国的271、274艇分别攻击“陈庆瑜”号和“陈平重”号,396、389舰则攻击“李常杰”号和“怒涛”号。面对这种架势,南越军舰试图拉开距离,以发挥其远程火炮的威力。但中国海军舰艇紧紧咬住敌舰不放,开足马力,穷追不舍。
中国军舰上射速极快的小口径火炮一阵齐射。据李兆新回忆,一等功荣立者、274艇装填手李如意战后在南海舰队司令部介绍,战斗中他一口气连续装填了180发炮弹,超过了平时训练的最高纪录,双手磨烂了都不知道,后来发现他装填的许多弹壳上都有血迹。
战斗中,271艇利用敌“陈庆瑜”舰的火力死角进行了集中攻击,造成敌舰通讯中断,军旗落入海中,迫使其拖着浓烟逃逸;396、389号军舰则贴近“李常杰”号进行集中近射,“李常杰”号甲板上多处起火。
此时,“怒涛”号趁机向我389舰偷袭。紧急时刻,271编队两艘猎潜艇向“怒涛”号右舷一阵急射,敌舰中弹起火。11时49分,中国海军猎潜艇第74大队(有281和282号两艘,18日抵达西沙群岛宣德群岛的永兴岛附近待命)火速赶来,进入战场。
南越舰队以为是大部队,12时,他们仓皇掉头撤离。“怒涛”号本身航速慢,加上受创,无法跟上逃离的同伴。12时12分,第74大队接到了攻击命令,281艇全速上前,向“怒涛”号猛烈射击,于14时52分在将其击沉。
5. “直接通过台湾海峡”
第二天,也就是1月20日,9时35分,中国军队发起收复三岛的登陆战。失去海军支援的岛上南越军队,实际上已成为瓮中之鳖。经过约4个小时的战斗,五星红旗就再次插在了珊瑚、甘泉、金银三岛上。
战事结束后,南越一度摆出报复的姿态,派出6艘军舰从岘港向驶向西沙群岛,又派两艘驱逐舰增援岘港,并下令该地区的海、陆、空三军全部参战, 同时请求美国第七舰队援助。
对此,中国的中央军委和海军批准张元培司令的请求,“调东海舰队3艘导弹护卫舰紧急南下,支援南海舰队”。以往,由于台海关系紧张,中国海军舰艇从东海到南海,都需绕道入太平洋,过巴士海峡。而这一次在毛泽东主席“直接通过台湾海峡”的要求下,三艘导弹护卫舰有惊无险地通过海峡。
南越当局看到局势发展对自己不利,于是做出了“应避免下一步同中国作战”的决定。西沙海战结束。
6. 周总理召开紧急会议
这场战斗,中国四艘舰艇受伤,18人牺牲,67人负伤;南越损失更大,除“怒涛”号被击沉,阵亡53人,包括“怒涛”号舰长阮文达(音译),16人负伤,48人被俘。
何以出现这样的结果?从中国方面的回忆材料看,中国从上到下都有维护领土主权的坚定决心和信念。李兆新在《回顾西沙自卫反击战》一文中有个细节,说到1974年1月18日晚9时许,“勤务团截获了极为重要的情报”后的情况:
这一情报非常紧急,莫海燕参谋拿着刚刚译出的情报去了指挥厅。此后,我们立即向总参谋部、海军司令部和广州军区司令部作了报告。很快,张司令、段政委等舰队首长、司政后主要负责同志都来到指挥厅,研究部署紧急作战方案。
有关电报很快传到党中央,经毛主席同意,周总理连夜召开紧急会议,会议决定,既要寸土必争,又要后发制人。中央还决定,由主持军委工作的叶剑英副主席、邓小平总参谋长、海军苏振华政委等六人组成领导小组,代表党中央指挥作战。
坊间曾活灵活现地传言蒋介石当时配合默契,一句意味深长的“西沙战事紧啊”,让国民党军队放行东海舰队的舰只。但李兆新回忆说,真相并非如此。三艘导弹护卫舰穿越台湾海峡时,虽然有惊无险,但也惊心动魄,毫无默契可言。
7. 台湾当局“南沙守备区”
不过,台湾当局在南沙群岛和西沙群岛领土归属问题上,却从来都是毫不含糊地宣称是“中华民国”领土的一部分。
二战结束后,国民政府派出“中业”号、“永兴”号、“太平”号、“中建”号四艘军舰,由指挥官林遵(林则徐侄孙,后投诚,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军区海军第一副司令)、姚汝钰率领前往西沙、南沙接收被日本和法国占领的群岛。
西沙群岛的“永兴岛”,就是以接收舰“永兴”号命名的,南沙群岛中的“太平岛”亦是如此。此后,国民政府开始对西沙和南沙实行有效管理,国民党政权败退台湾后,驻守南沙及西沙的国军也在1950年撤离。
1956年,“中华民国”军队再次巡察南沙群岛,并在太平岛、南威岛、西月岛重竖石碑、举行升旗礼,并将其改编为“南沙守备区”,改派海军陆战队守备太平岛。
1974年1月19日,中越西沙海战爆发前后,台北当局曾于1974年1月18日郑重声明:“中华民国”是南沙、西沙等群岛的唯一享有合法主权的“国家”,其主权不容置疑。此后,国民党党报《中央日报》连续报道了“中共与越军西沙群岛发生海陆战斗”的战况,报道一改过去攻击“共匪”的基调,大概也是表明立场吧。
8. “海军强国”那份心虚
1975年南北越统一后,参加西沙海战的不少南越军官去了美国,他们著书撰文,对这场战事进行回忆。武友山在1998年回忆:“24年前,在越南的美国海军军官就认为,南越海军应该悄悄撤退。美军不仅明确表示不会卷入争端,而且撤走了舰队。”
而时任南越海军作战副参谋长、在西贡指挥整个战事的杜剑(音译)回忆说,在美国签署《巴黎和约》(1973年)决定从越南撤军后,美国只留下少量的“观察员”,之前他能直接和美国第七舰队联系,后来只能和美国使馆下属的防务联络办公室联系。
西沙海战中,杜剑多次通过这个办公室,请求第七舰队支援,但都没有回音,他说,“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我的请求告诉第七舰队”。武友山和杜剑都提到,战事结束后,他们请求美国第七舰队帮忙打捞生还者,遭到了拒绝。而且美国人给他们提供的错误情报说,中国有大量的舰队和导弹驱逐舰正在增援,以至于南越军队仓皇逃离。
这些回忆文章的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对美国“袖手旁观”的抱怨。从中也可见自诩为“海军强国”的南越政权心虚。杜剑还描述了南越军队配合之糟糕:请求空军支援时,飞行员说因为“飞得太快”,没有发现目标;战事即将发生时,一些高级指挥官不知所踪。
9. 阮文绍“态度几近轻浮”
还有一个有意思的细节,武友山曾夸耀当时南越海军的“士气”,但杜剑则称,当何文锷临时决定登“陈平重”号时,他在后方能感觉到这位前线指挥官在舰上“感到紧张”。
“怒涛”号受到重创时,“李常杰”号舰长要回去救援,他的副手却劝他快跑,说“怒涛”号凭自己的一只引擎能回到岘港。南越逃生的士兵,一部分是次日被一艘荷兰油轮救起;“怒涛”号的逃生者,则是几天后被越南渔民救起。那时,南越才知道,“怒涛”号舰长阮文达已经阵亡。
杜剑抱怨阮文绍没有决心,开始指望“和中国海军商谈”,到18日才开始授令开火。战事结束后,杜剑飞抵藩朗向正在度假的阮文绍汇报,他没敢说当时找不到一些高级指挥官,但却说了空军没有支援。
阮文绍却没事似地说:“不用担心,剑大校(越南习惯以名字最后一个字来称呼人),我会给你再补一艘舰艇。”“态度几近轻浮”。汇报是在度假区的一个露台上进行的,和总统一起度假的阮家人不断进进出出,寻找毛巾或香烟。
这些当事人的回忆也许有“曲笔”,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未必不是给这场战事做了一个注解。
据羊城晚报
(责任编辑: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