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顺治与孔四贞之间的朦胧恋情,太后不仅不干预,反而为他们之间的接触提供方便,太后不仅督促孔四贞读经书,而且每当顺治退朝后,总要找个事由把孔四贞派到顺治的住地;尤其当顺治到南苑打猎时,从来都要让孔四贞陪同前去,驰骋在马上的孔四贞是相当迷人的。
太后之所以有意培养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其深刻考虑。当母亲的知道儿子对两次大婚都不满意,惟一能弥补的就是让他自己找个称心如意的女人册封为妃嫔。在太后心中还有个不能捅破的窗户纸,那就是儿子对弟媳董鄂氏萌生的爱慕之心。董鄂氏的丈夫是顺治异母弟弟襄亲王博穆博果尔,清代所实行的令命妇轮流入宫侍奉后妃的制度,为身为襄亲王妃的董鄂氏同顺治的不期邂逅提供了机会。董鄂氏虽然是满洲女子,却自幼系统学过《四书》、《五经》,对书法也很精通,称得上是顺治的红颜知己。太后已经听到一些风声,为了避免事态的进一步发展,在顺治十一年四月初五颁布了“停止命妇入侍”的懿命,以“严上下之体,杜绝嫌疑”,斩断多情天子同弟媳董鄂氏之间的来往,让他们把刚刚萌生的恋情冷却、淡化,在无声无息中消失。
孔四贞的出现使太后找到了解决难题的希望,只要孔四贞能在顺治心中燃起炽热的激情,董鄂氏就会成为历史。这的确是件一举五得的事情:顺治在感情上得到满足,为国尽忠的孔有德夫妇的孤女能有一个理想的归宿,孔有德部下同皇家的关系会更加密切,小儿子博穆博果尔的家庭、脸面也能保全,更难得的是以孔四贞的身世绝不可能影响到顺治皇后的地位。
到了该揭锅的时候,顺治十二年(1655年)四月的一天,太后特意同孔四贞拉起了家常,问起孔四贞是否定婚,毫无思想准备的孔四贞脱口说道:父亲在世时已经把自己许配给部将孙龙之子孙延龄。太后愣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不能给我当儿媳,就给我当女儿吧!孔四贞被太后的话惊呆了,等她回过味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哭着向太后解释道:父亲只是口头上对孙龙说过,孙家还没把彩礼送过来……
孔四贞与顺治实在是有缘无分,尽管男有情、女有意,但孝庄皇太后不能不考虑广西将士的情绪。在处理婚姻问题上,太后从来都是把情感放在第二位。尽管孙家还没送彩礼,但这毕竟是孔有德的选择;至于没送彩礼,那也是因为孙龙阵亡、桂林陷落而来不及办。太后太了解定南王的部将了,他们跟着孔有德已有几十年,只知道唯孔氏之命是听。太后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情种”,为了情会闹得天翻地覆。于是她赐予孔四贞“格格”称号,收其为义女,令其住在宫中,成为名副其实的公主。既满足了他们都不愿失去对方的意念,又以兄妹的名分限制彼此的关系,从而使得顺治永远是孔四贞的水中月,而孔四贞则永远是顺治的镜中花;既抚慰了当事人,又通过对孔四贞的恩宠笼络住孔有德的部下。
对太后来说,最棘手的是失去了让顺治忘掉董鄂氏的人选。顺治同董鄂氏的恋情竟又悄悄复燃,而且最终传到襄亲王博穆博果尔的耳中。顺治在得知董鄂氏因此受到丈夫的“斥责”后,竟打了弟弟一个“耳掴”.博穆博果尔“乃因怨愤”在顺治十三年(1656年)七月初三去世,董鄂氏作为襄亲王的未亡人也被选进皇宫中。顺治同董鄂氏之间的惊世骇俗的恋情令孔四贞悲从中生,但她还要生活在紫禁城,在太后的指导下学习兵书战策,以便能尽快遥控那些久经战阵的老将,这是她对义母的惟一回报。
刻骨之痛
孔四贞徜徉在兵书战策中,古往今来的经验智慧滋润着她,她沉浸在对六韬的回味、领悟中,流逝的岁月逐渐冲淡失去心上人的酸楚……
然而,宫中生活的最后三年,却给孔四贞留下的是刻骨铭心的痛苦
顺治十六年(1659年)初,她得到兄长的死讯。随着清军向南明永历政权所在地--云贵的推进,被俘虏的孔廷训也就成了南明向清朝实施报复的牺牲品。顺治十五年十二月十六日,当了6年阶下囚的孔廷训被李定国处死。该年年底孔廷训的灵柩被送到北京,尽管孔廷训并没有一官半职,但顺治对这个18岁少年的葬礼格外重视,特令礼部举行隆重的祭奠仪式,并把孔廷训埋葬在他父亲定南王的墓地旁边,以告慰孔有德的在天之灵。
在得知兄长被俘后,孔四贞始终心存一念,盼望着兄长能侥幸逃脱,能继承父亲的遗志,能支撑起孔氏家门。如今她心底的最后一线希望彻底破灭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可指望了,千钧重担就都落在她一个孤女的肩上。一夜之间孔四贞突然长大,她请求太后允许自己承担起在京开府、遥控孔藩将士的重任。对此吴梅村以诗的语言写道:“锦袍珠络翠兜蓥(古代作战时戴的头盔,笔者注),军府居然王子侯。自写赫蹏(汉代流行的一种小幅薄纸)金字表,起居长信闼门头。”“长信”,即汉代太后居住的长信宫,此处是指孝庄皇太后所居住的慈宁宫。诗中描绘出已经开始遥控广西驻军的孔四贞每天都要到太后的居所叩头问安的情节。
顺治十七年(1660年)八月初八董鄂氏辞世,享年22岁。对董鄂氏之死,孔四贞的确有兔死狐悲之感。在等级森严的后宫,董鄂氏活得非常累。顺洽“偶免朝,则谏毋倦勤”,惟恐落下“君王从此不早朝”的指责;当顺治在“日讲”后和她探讨“章句大义”时,“辄喜”;而当顺治让她一同阅奏折时,则起身谢道“不敢干政”.至于对太后她更是全力侍奉,“左右趣走”,即使她在顺治十四年十月初七生子之后身体极度虚弱的情况下,连月子都没能坐,就要竭尽全力去侍奉生病的太后,而皇后却可以心安理得地不去尽妇道。当她在丧子之后内心痛苦不堪的情况下,依然要强颜欢笑,出现在太后的身边。
每当看到董鄂氏日见消瘦的身影,孔四贞就不免心生内疚,董鄂氏是在替她孔四贞操劳。虽说她与董鄂氏同皇太后都没有血缘关系,但义女就是比儿媳好当。一般来说母亲对女儿总是有不尽的关爱,而对儿媳却往往是挑剔多于宽容。在顺治顿失红颜知己的情况下,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要以女性特有的温柔,去抚慰一颗正在淌血的心。
最后一件令孔四贞伤心的事,就是顺治之死。孔四贞在离开紫禁城前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给顺治送葬。通往遵化马兰峪的路是那样的熟悉,孔四贞不止一次陪顺治策马驰骋在这条古路上。有一次孔四贞陪顺治来到昌瑞山脚下,山麓南面是一马平川,在这块开阔平地的前面则有天台山与烟墩山作为屏障,两山之间的山口就成为进入这块幽静地方的一条通道。顺治凝视着这块宁静的土地,蓦然萌生托体于此的念头,遂一箭射出,以箭落之处为日后魂归之地。虽说人生百年终有一死,不到二十岁的皇帝就考虑到这一步,的确给孔四贞的心里蒙上了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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