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兰州,初次接触耿派
兄妹两人连夜跑到了靖远,在丁振华的戏班中搭班唱戏。此时,父亲已经走过很多码头,对秦腔有了一定感悟。自然,不想在靖远待多长时间。他们只想躲过风头,在靖远待了一年多后,父亲便独自一人到兰州闯荡。这时,已经是1941年了。
那时,秦腔演员都是流动的,只要能耐好就不怕吃不上饭。父亲到兰州后,在众英社搭班唱戏;也有人说,在精诚剧团。为了维持生活,父亲白天在众英社和精诚剧团唱戏,晚上则到文化社唱戏。
文化社是兰州戏剧史上的一个非常著名的戏班。这个戏班是1936年由文汉臣等人创办的。创办之初没有戏箱(指唱戏的服装道具等),文汉臣便到定西城隍庙内租了戏箱。定西城隍庙供奉的是文天祥。而此时,正值抗战爆发,戏班以文天祥的爱国主义精神教化广大人民,起名“文化社”。最初,文化社的演出地点是兰园,后来为躲避日机轰炸,搬到了碱滩城墙根。
父亲学戏,先学了小生,后来又学了须生。到文化社,父亲看了兰州秦腔名家耿忠义先生的表演后,对耿派的表演艺术大感兴趣,下决心学习耿派艺术。老艺人们回忆说,耿忠义先生是兰州秦腔界的大师,他和其他艺人的最大区别是有文化,所以他才能创出耿派。耿先生为人比较正直,对别人的请教总是热情传授。父亲学艺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我只知道他和耿忠义等名家同台演出,边演边学,底下反复琢磨角色的心理,不太清楚的地方就问师傅。他的脸形瘦长,身材颀长,架架儿好,很符合耿家脸谱特点与戏路,耿先生颇为赞赏。父亲学得很快。1947年秋,耿忠义先生去世后,赵福海和父亲接唱了耿派的花脸戏。从这以后,到1958年,是父亲的演艺生命中最为辉煌的时期。
这些年,为寻找父亲过去的事情,我走访过牟豪戎、张正秦、蔡稚、段永华等学者和老演员,也从已经去世的秦腔评论家范克峻那里听到了一些事。父亲是演到老学到老。1954年时,文化社排演改编的历史剧《反徐州》,父亲扮演颜延龙,周正俗扮演郭广清。当时,西安易俗社的表演手法是,郭广清拉住颜延龙的马尾巴,将这位不可一世的藩王拉下马。在舞台上不可能出现一匹真马,一切都需要虚拟。这对他们而言是个挑战,花了好多工夫,父亲他们才把这个细节全部掌握了。后来,在演出时,演到此处,台下观众总是掌声雷动。
《白逼宫》,他让西安观众看到了甘肃秦腔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父亲曾到陕西演出。这次,他将地道的耿派秦腔带到了陕西。陕西秦腔和甘肃秦腔有着很大区别。总体上,甘肃秦腔受甘肃地域以及神庙文化影响很大,演出时非常注重功架招势,就是行话说的“架架儿”。而陕西秦腔则以唱腔取胜。作家贾平凹曾经写道,许多戏迷们看戏并不看戏,而在听戏。他们蹲在麦草垛下、墙垣边,靠听就能知道演员的动作了。这里说的就是陕西秦腔的唱腔。
老前辈回忆说,在西安,父亲专门演出了《白逼宫》。这是甘肃耿派的代表剧目,也是父亲的拿手戏。随着一声“曹操进宫来了”,父亲扮演的曹操就上场了。耿家的《白逼宫》没有大段的唱腔,主要靠动作、表情、衣着来表现人物。陕西的传统演法是曹操身着红蟒袍,而耿家却改穿红官衣,耿家脸谱配上黑乌纱相帽,表情狰狞,准确展现了曹操的阴险森杀。
当时,陕西秦腔中《白逼宫》突出了汉献帝,而甘肃秦腔中则突出了曹操。这是一种关中观众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演法。起初,一些想听唱腔的陕西观众还不太习惯,看了几分钟后,就被父亲他们的精彩表演所吸引,耿派的三鞭子、三杆子等特有的动作和程式,让陕西观众大开眼界。演出结束时,台下叫好声不断。
秦腔《火焰驹》是父亲最为拿手的剧目,其中的经典折子戏《艾谦传信》是常演不衰的片段。今年70多岁的老演员蔡稚还记得我父亲上世纪八十年代演出《艾谦传信》的情形。这段戏就有浓郁的耿派风格。艾谦出台挥动马鞭,唱道:“胯下的火焰驹四蹄生火,正奔驰又只见星稀月落,加一鞭且从那草坡越过,惊动了林中鸟离却巢窝”,然后是扎势、踢腿、马后三鞭等动作,最后一个门钻儿。此时人随火走,火随鞭发。每演到此处,观众便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和掌声。1977年秋天,他在兰园剧场连演两月,场场爆满。为了满足观众的热情,他演出时倾尽心力,结果演出结束,他就病倒了。从此落了个肺气肿的病根,最终因此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责任编辑: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