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医治的寂寞

时间:2011-12-20 16:29来源:《河北日报》 作者:武艳君 点击: 载入中...

小亦知道一开始自己就输了,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他们相识在网络里,言谈甚欢,彼此在虚幻的世界中寻找慰藉。一日,他说,我们见面吧,我想你穿白裙会很美。好,她对着电脑屏幕笑了,似乎已经习惯了同意,在他的面前,她从未拒绝过。

那天,天阴沉沉的,下着零星的小雨,秋天的北京,因了这雨寒意更重。天生怕冷的她在风中瑟缩,单薄的白裙在风中摇曳,却坚持着没有离开,连她自己都奇怪当时的执著,像是麦田里的稻草人,沉默而且固执。

堵车了,真希望我有一双翅膀,那样我就可以飞到你身边了,他的短信在约定时间的半个小时后到来。她笑了,却没有说话,其实她也遇上堵车,只不过她早出门而已。


他姗姗来迟,二人第一次见面,却似是早已相识。他很自然地将外套披在她的身上,淡淡地笑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小小的举动令她的心温暖了许久,她想,自己的等候是值得的。这个男人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他们就这样一直散步聊天,直到他说分开。

她经常会莫名其妙地想他,想他正在干什么,想他是否吃早饭了,想他今天穿什么衣服,甚至是上班的时候,也喜欢偷偷地发个短信给他,在忙什么?上班,他说。他的回答总是这样言简意赅,简练得没有一点温度。她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烦到他了?

出来吃饭吧。他的电话总是会出其不意地响起,带着某种她无法抗拒的魔力。好,她说。然后是电话里长久的嘟嘟声,他总是那么果断地挂断电话,只余那单调的声音让她回味。

这个很好吃,多吃点。他殷勤地为她搛菜。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那些食物辛辣无比,是她以前从未碰过的。她记得自己说过,从不吃辣的东西,或许他忘记了吧。她抬头看他,他亦笑着回望她,满眼的期待。

她大口地将那些食物吞下,然后冲到洗手间大声地咳嗽,口腔,食道,甚至是胃里都仿佛有火在烧,她难受得几乎要死掉了。

饭后,他们到林荫路上散步。树影在路上投下大片大片的墨迹,灯光在中间挣扎着一线生机。小亦,你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吗?他问,低头看着她。她微微仰起头,笑了,她当然知道,自己每天的煎熬是怎样的。

他的唇瞬间压了下来,没有任何预兆,粗暴的,带着某种发泄和惩罚,又像是某种渴望,压抑了她所有的挣扎。她快要窒息了,而他却不肯放过她。惶惑的泪水突然决堤而出,她不明白到底为什么。

感受到她的泪水,他终于放开她,眼睛深邃得像是地上的树影,浓墨一般,深不可测。她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后视镜里,他亦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没有丝毫的留恋和挽留,走或者不走,他从未在乎过,她的心里,有着浓浓的悲哀。

已经过去两天了,他没有联系她,甚至是一条短信也没有,她告诫自己要有骨气,她一直在期盼着他的解释。然而,手机始终是沉默的,像是过了永恒的两个世纪,她的心开始不争气地想念,想念那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想念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想念他浓墨一般的眼睛。小亦,你知道思念一个人的痛苦吗?他曾经这样问道。她望着镜子中的自己,苍白的脸色,无神的眼睛,似乎是昭示着她内心的一切———林凡。

小亦,寂静的夜里,他的声音若有若无,似是带着某种醉意。她立时坐起来,你怎么了?但是电话那端始终是异样的沉默,良久,才有重物倒地的声音,重重的,伴着玻璃破碎的尖锐声。

她的心恐怖到了极点。

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他的住地。满目的狼藉,到处是空酒瓶,破碎的玻璃,他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空气中到处是浓烈的酒精味,淡淡的血腥味,和他痛苦的呻吟声。

他曾经说过,只有在最痛苦的时候,才会喝得烂醉。身体上的痛可以承受,而心灵上的痛是会让人绝望的。

你为什么这样折磨自己?她轻轻地问,费力地将他拖向床。为什么,此时的你比虚拟中更难以捉摸呢?
小意,他的唇边始终飘逸着这两个字。她抬眼看到了床头上的一张合影,林凡,小意。两个人亲昵地偎在一起,他的笑意一直蔓延到心里,是她从不曾见到的快乐。

原来是小意,而非小亦。

发生的一切如电影镜头在脑中闪过,她只是填补空虚的替代品,她恍然大悟。他呕吐了三次,衣服,床单上到处是污秽。她默默地换下,为他清理手臂上的伤口,将地上的空酒瓶碎玻璃一一收拾干净。

天亮的时候,为他熬了热腾腾的小米粥,然后从外边买了酥脆的油条和可口的小菜。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的心竟是非常平静,或许,从一开始就感到了,他只是因为寂寞,因为在她面前,他从来不曾开心地笑过。

他醒来,看到的是整齐的房间,和冒着香气的早餐以及一张便条,好好照顾自己。

他依稀记得有人在他身边忙忙碌碌,是体贴温柔的小亦,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他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他故意迟到了一个多小时,她衣着单薄在冷风中瑟瑟发抖,却没有半句怨言;明明知道她不喜欢吃辣的食物,却偏偏点那些辛辣无比的东西。他将小意遗留下的所有愤怒和不甘统统发泄到了一个无辜的女孩身上,男人的尊严有时是不可理喻的,甚至是毫无理智的,他竟如此的残忍。

小亦,出来坐坐,好吗?他问。

不了,我还有事。她仓皇挂上电话,生怕随后的哽咽泄露了心中的秘密。若非如此,他怎么会面对现实,自己始终是赝品,怎么能带给他真正的快乐?从一开始,她就知道,命运已经注定了。

电话那端响起了嘟嘟声,他的心有些落寞,忽然想起,每次总是他先挂断电话,那该是一种决然的姿势,留下无数的孤独给对方。

他再次拨过去,对不起,小亦。真诚的,是他的忏悔。

她笑了,眼睛里带着泪,其实爱情的世界里没有对错,被人伤,伤别人,命中的注定,前世的姻缘。她没有说话,只是拿着话筒,望着窗外的天空,一架飞机正在蔚蓝的天空飞过,真是奇妙的东西,可以带人去到任何想去的地方。

去找小意吧,大洋彼岸的她现在也在思念你。良久,她说,整整一夜的时间,他的梦呓让她知道了这个男人神秘莫测的背后同样是颗伤痕累累的心,但是,她永远也无法医治。

(责任编辑:鑫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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