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看见榕树枝叶婆娑的身影,是在五年前的一个电视节目里,那天我看了一个介绍热带海洋生物的短片:海滩边,那株株拔地而起的榕树,虽饱经风吹日晒、潮起潮落的洗礼,但是它们仍热情地伸出枝枝桠桠的气根,哨兵般守卫着祖国南疆美丽的海岸线。
据第5版《现代汉语词典》第1155页解:榕树,常绿大乔木,树干分枝多,有气根①,树冠大,叶子椭圆形或卵形,花黄色或淡红色,果实倒卵形,黄色或赤褐色。生长在热带地区。木材可制器具,叶、气根、树皮可入药。
前不久,趁赴深圳参加第六届文博会的机会,我才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到了深藏在记忆中的榕树,对它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
整日里生活在豫东平原的我,初次到深圳总有一种新鲜的感觉:鳞次栉比的摩天高楼,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白领一族,日日处在半阴半晴的天气……但最使我难以忘却的是那郁郁葱葱、绿荫如盖的榕树。
看吧,街道边、湖水边、公园里、社区里,到处都是长着高大粗壮的树干,从半空的树枝上垂下条条气根的榕树。那气根呢,新鲜的如雨季里鲜活的玉米根节上新生的嫩白的须根,陈旧的如在池塘边经河水冲刷的柳树的树根,又似少女瀑布般的秀发垂垂而下,一丛丛,一绺绺,其长度少则一二尺,多则三五米,虽悬浮在半空随风飘舞,但是它们仍一如既往前赴后继,仍是那么坚强地、毫不畏惧地把头伸向它们所热爱的土地;靠近树干下部的气根,早已投入了大地的怀抱,把根深深地扎进了脚下的土地,日积月累形成新的树干成为支柱根,几十条、甚至上百条,一起努力地吸吮着大地的乳汁,和主根一起反哺着枝繁叶茂的葱茏树干。
而在福田红树林海滨生态公园里,我看到的则是另一番情景:在大门左侧的滩涂里,生长着胳膊粗细的榕树,在离地面1米左右的位置,条条气根和其他气根呈"人"字形深扎于脚下的淤泥里,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共同把守着脚下的土地,而尚在树半腰的气根,有的被太阳晒得如老人干枯的胡须,有的青嫩如根根豆角藤,一路蜿蜒而下,根梢直指大地。
我和同事在海滨休闲道远眺了对面香港的美丽景色之后一路西行,走累了,向北穿过椰树林,走过一片青青的草地,不时看到了凸出于地表的岩石块,我们继续向树林深处走去。突然,一位同事惊叫起来,"快来看,这树根真奇特!"我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几株高大的榕树上长长的气根扎入地下后,又如蟒蛇般忽而匍匐地表,忽而露出地面,大根挟着小根,小根抱着大根,你拉着我,我拥着你,如人类大脑皮层的神经分布图呈网络状分布,绵延数米,最后钻入地下。我和同事分析,这可能是树根在地表遇到了岩石层,而不得不改变生长途径的另一种生活方式。我不禁有些惊诧,对生长于贫瘠红壤之中的榕树多了几分敬意。
我虽然没有机会切身感受香港着名作家黄河浪笔下"傍晚,人们在一天辛劳后,躺在用溪水冲洗过的石板上,享受习习的晚风,漫无边际地讲三国、说水浒,从远近奇闻谈到农作物的长势和收成……高兴时,还有人拉起胡琴,用粗犷的喉咙唱几段充满原野风味的小曲,在苦涩的日子里寻一点短暂的安慰满足"人们的福分,但是我感觉深圳的榕树像一种人。
这随遇而安、从不挑挑拣拣的榕树,这不畏寒暑、傲然挺立的榕树,这倔强、具有顽强生命力的榕树不正像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建设者吗?他们来自四面八方在深圳打拼,建筑工地上他们奋勇争先,机声隆隆的车间里他们加班加点,炙热的骄阳下他们挥汗如雨……一批批建设者走了,又一批批建设者如潮水般涌了进来,还有新生一代的建设者如雨后春笋般加入到了百万建设大军的行列,他们住着简易的工棚或筒子楼,吃着粗茶淡饭,远离家乡的亲人,为了深圳的今天、明天和妻儿们的幸福,不知疲倦地忙碌着、劳累着,从而造就了一幢幢高楼大厦的崛起,一条条公路的畅通无阻,一件件中国制造的出口创汇品和令世人瞩目的深圳速度。而今,他们已成为深圳不可或缺的一分子,谁也不会用鄙视的目光注视对方,谁也不会私下里议论"看,这个外地人怎么怎么着。"后来,他们和他们的后代,也一如这生命顽强的榕树,把根深深地扎在虽贫瘠而富有生命活力的南粤大地上。
我爱鹏城②的榕树,我更爱这些具有榕树生命力的人!
2010年5月28日于周口
注:①气根:指热带雨林里暴露于空气中的植株根;尤指一种生长在附生植物和与土壤不接触的攀缘植物上的根,但通常有将植物固定于支持物上并常常有光合作用的功能。 这种根有呼吸功能,能吸收空气里的水分。
②鹏城:深圳的别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