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老头其实并不是老头,那年春末夏初榆树钱落地的时候,四十来岁的于老头头上稀疏的头发就像是顶了满头没有了水分的落地榆钱白花花的一片白。山里的早上冷嗖嗖,于老头弓着身子像个虾米,身上穿了一件老蓝布子的薄衫,抖着手握一把破笤帚扫着地上的榆树钱。
“岁老风华在,根深久作邻.春来钱满袋,终是一生贫......”隔壁万老二他爹在大声教他孙子念童谣。
“小,学不会可不给你吃鸡腿儿,你可要学好喽,老婆子!老二两口子拿回来的那个什么城的诗集,给俺翻出来俺教教小,听老二说他最崇拜的就是这个叫什么“古城”的人,说什么他连大学也没上,愣到国外大学里混个教授干,大把大把的挣外国钱,俊俏小丫头争着往怀里钻。咱小啊,也得这么着啊,听说城里人都好这口,咱得往这上使劲,培养培养咱小哩!”
“黑夜里俺用黑色的眼睛寻找光明......这不是屁话嘛,咳、咳、寻思这城里人就好这口也说不定哩,嘿,老婆子,这生哩死哩,爱哩情哩,就不要教小了啊!”
“不行,老二和他媳妇送小回来回城前不是说了,什么全部烤屁到小的脑袋里,嘿嘿,城里人讲话真逗啊,还烤屁哩,屁甭烤就钻的溜溜地快,这什么诗集就像屁一样钻俺小的脑袋里哩,呵呵,这不让俺小整天吃屁嘛”
“你才吃屁哩,话都不会说,没文化,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们!隔壁于方田他死娘就是你这德行,于方田,名都不会起,光想着几亩地,你让个鱼放在田里,不是晾着等死啊,要是咱这里种水稻还行,能蹦达些日子,可咱这里是硬疙瘩石头山。他于方田倒是会给他闺女起名叫于倩,也就是榆钱嘛,命贱,好养活,县城里上高中今个麦上就毕业哩,学习倒好,吵嚷着要考大学哩!够方田他老小子喝一壶!来来小啊,咱接着烤屁哩!烤屁完了咱吃鸡腿啊,嘿嘿,这是什么屁话哩哩......”
于老头听到这里,一屁股坐在院子里,屁股地下冰凉冰凉......
“他爹啊,你这是怎么了,咱可不要再糟践身子了!”
“没事的,昨天上城里,贪几步近路,在街上见了一辆白色画红十字的车就上去了,结果人家说是义务的,给个红本,两包豆奶粉就算了,我是心烦啊,今天我再去一趟要要试试。我这辈子吃了不识字的苦了,不能让闺女就这么算了,我命贱象这榆树,土里生,土里烂,没事的,倩她妈!”
“他爹,我不能生养,倩倩也不是我们亲生的,女娃哩,上到高中就不错了。昨天万老二他爹过来给他外甥提亲哩!”
“你浑啊你,你答应了没有,咱不能毁了咱娃,这事你再也甭想,我就是砸锅卖铁......咳咳.....”
有风吹来,刮起漫天榆钱,纷纷撒撒,好似雪片飞扬。
地上的榆钱在早上太阳不算耀眼的光线照耀下,白花花的刺眼,从此于老头的头上就像顶上了白花花的榆钱。小山村里多了一个老头----“榆钱老头”,于倩他爹呦!
有人说倩是江南佳人,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有人说倩是忧郁美女,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挪尽梅花无好意,赢得满衣清泪!
有人说倩才比清照,貌胜双乔,翩若惊鸿,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这是在东大校园里的流传,是东大男学生的梦。
倩是很懂生活的人,刚一入学就找了两份家教。她的背包很轻,她说这样才好闯世界。忙忙碌碌的她甚至顾不上注意身边似无意,实有意的热辣辣的眼光。
秋天很快过去,冬天不约而至。倩的室友纷纷换上厚重的衣服,唯有倩依旧。倩的室友说倩美人爱俏,倩听了说我爱运动,一笑而过,夜里倩的室友听到有人在轻轻啜泣,轻问是谁,无语......
倩的家里寄钱来了,二百元。室友们撇撇嘴,连双棉皮鞋都买不起呦!倩回寝室后见到,流着眼泪笑,宛若带着春雨的梨花,室友们惊呆了,惊呆倩的美丽......
倩的小山村沸腾了,人们奔走相告,那是一张从东大寄回的汇款单,仅仅五百元而已!在汇款单的附言栏里写着:东北的冬天天不冷。
“榆钱也升值了”万老二这个诗人袖着手呆呆望着隔壁榆钱老头家的榆钱树。
(责任编辑: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