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今天晚上8点的火车,回西安。”军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漂亮的大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他一向爱管我叫“姐”。
“哦?……”我心“忽”地慌了一阵,转过脸去,说,“好啊,要回去了,祝你——一路顺风!”我努力作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把脸转回来。
“刘姐、王哥和赵哥他们今天晚上都去送我,下了班就在咱们门口的‘大富豪’餐厅吃一顿,”他停了一下,深看了我一眼,继续说,“你呢?”
我呢?
心头如小鹿乱撞——三十二岁的人了还会这样,真差劲!我暗自骂自己。
“呵呵,今天不去了,早上答应回家给我老公炖带鱼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撒这个谎,心虚地垂下眼帘。
“姐炖的带鱼一定特别特别好吃,比‘大富豪’的好,我是没有口福了……”他故意强调了“特别”两个字,我抬起眼望向他,他眼里的那抹光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暗淡。
“呵呵,不要取笑我了,祝你一路平安……”我轻轻地对他说,没敢看他的眼睛,但我仿佛能听到他的叹息。
军是一个月前从郑州分公司来总公司这边学习的,被分配到我们部门。他今年27岁,是个看起来神采奕奕的年轻人,总是一副健康爽朗的笑容。一个月的朝夕相处,他的热情、幽默与活跃感染了所有人,当然也包括我。“姐——”他总是这样叫我,但听起来并没有嫌我大的意思,而是一种亲昵、一种依赖,一种能令我偶尔会脸红一下子的兴奋。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我也能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犹如电流一般向我闪来;那种微妙的触电感和老公南对我的疼爱大不相同。这一个月来,我们之间的电流在不断地加剧。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爱脸红的年纪——连衣服的颜色都开始改变了,原来一直都穿黑色、深蓝色、咖啡色,现在我的衣橱了竟挂了一堆粉红、鹅黄、青草绿色的衣服……
不过,军今天就要走了。
结束了一天的操劳,我也上床准备休息了。
关上灯,无边的黑暗盖住了我的双眼。
军已经走了。
我清楚地知道覆在眼皮下面的那对眼珠仍精气十足的转动着。
一股洪流从大脑里窜出来,直奔向太阳穴。我按捺不住,睁开了眼睛——从窗外漏进来的几点微光忽明忽灭;身畔,老公南很自然地闭着眼睛,呼出的气息扑到我脖子上。
今晚居然又失眠了。
是的,许久不曾失眠了。那还是2001年,我在上夜班的时候乱了时差,害过一阵子的失眠。事隔6年的今天,我又失眠了。
立刻闭紧双眼。睡觉!睡觉!睡觉!我在心里对自己强硬地命令着——明天还要早起上班。现在是几点了呢?我不敢看挂在墙面上的钟表,怕被时间催的更加焦急,我也实在是焦急。
军已经走了。
停在太阳穴那里的亢奋洪流没有一丝消退的迹象,我再一次被它的强大所降服,再一次睁开眼睛——室内的一切都在幽暗中显出安详的静谧,惟有我那狂躁的灵魂还如烈马般不肯安歇下来。
军已经走了!
秒针滴答滴答不停地在耳边叫着,我心“一、二、三、四、五……”不停地数着。亢奋一波又一波地猛扑过来,我拼命抵抗,一次比一次更疯狂地命令自己:快睡!快睡!快睡!……这是一场激烈的搏斗、厮杀,我奋力抗击着这阵强大的亢奋的侵袭,太阳穴几乎要爆炸!
不知过了多久,“交战双方”似乎都已经疲惫不堪了,这才“偃旗息鼓”,我渐渐陷入昏昏沉沉中。
恍惚间,一个男人的脸模模糊糊地出现了,然后越来越清晰:浓密的眉毛、微笑的眼睛、洁白的牙齿……是军!他向我伸出他那宽厚的手掌——正要碰触我的时候,忽然又模糊起来,逐渐地飘散开去,像云,像雾……
军!不要!我不要人“在虚无缥缈间”!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乱七八糟的闹钟声彻底击碎了那团影子,一切烟消云散。南还睡的正香,他不用起那么早。
6 点半了,我起来后要和每天一样去上班。今天吃不下早饭,我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去上班。路上打开了手机——一则短信立刻跃入我眼帘:“姐,我到西安了,平安无事。衷心祝福你!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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