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赶着回安徽老家过年,我在上海火车站的临时售票处已经排了大半天的队了。现在是午夜十二点,我忍着饥肠辘辘的感觉,努力睁着双眼,看着人流以龟速移动。
长这么大,这是我所见过的最为壮观的售票场景。没毕业之前的每年寒假,虽然票也很难买,但毕竟还距春节有十来天时间,与这次的除夕前夜相比还是有差距的。
一小步一小步地随着人群挪移发麻的双脚,白天工作中的疲惫被这种等待放大了好几倍。不多久,我的脑袋终于控制不住地犹如小鸡啄米般点了起来,困意如一张大网似的把我罩住了。
“嗨!”突然有个人在用手指头很大力地戳我的背。我吓了一跳,睁着迷糊的双眼往后看,是一个模样上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年轻男子。我还没出声,他又开口说道:“好久不见了小叶,怎么就你一个人来排队呀?”
我更加困惑了,这个人——我认识他吗?那他怎么知道我姓叶?
他神秘地冲我笑了笑,靠近了我一些。我本能地往后躲,却被他一把拽住。他倾过身子,貌似熟悉地对着我的耳朵说:“小心你的包,附近有贼!”
果真,我的视线眇到几个在周围转悠着的可疑身影,于是赶紧把侧挂在胯边的小包揽到怀里。
我们攀谈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姓叶?”我提出刚才的困惑。他惊讶地睁大双眼:“原来你真的姓叶呀?我瞎猜的哎!”我们俩同时为这种巧合笑了起来。
他自我介绍说他叫周自强,更巧的是也是安徽人,他家就在我家的下一站。高中毕业那年没考上大学,就一个人来到大上海闯荡,6年下来,现在已是一家外贸鞋业公司的技术小主管,按照目前时新的说法,算是个中级技术蓝领。
有个人说说话时间总算好熬些,2个小时后,我们终于买到了两张珍贵的车票,虽然无座,但是我已经很满足了。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我和周自强约见后一起赶往火车站。当费尽力气终于连人带包地被他塞进车厢后,我开始庆幸能够认识这样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乡。
我们挤在过道一角,他让我坐在他的旅行包上,我们同吃一包爆米花,喝着同样的鲜橙多。
周自强很健谈,他给我说他的故事。虽然我也是一个人在他乡过着漂泊的生活,但是至少我可以凭借着不高不低的学历找到一份坐办公室的小白领工作,对于他口中的那些风吹日晒和受人歧视没有任何的感同身受。
“不过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这几年我已经自学完了大专和本科,正准备报考研究生呢!”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股自豪。“你呢?”
“我?”我不明就里地反问。
“你的起点这么高,为什么不继续考研呢?学历在当今社会多重要啊!以后的发展可离不掉它呢!”
我看着他的一本正经突然笑了起来,“没有想过,我的外语不好,况且——”我没有再说下去。
这个春节过得毫无愉快之感。在那个居住了二十多年的偏僻的小县城里,我这样一个大学毕业却还在给别人打工的人成了邻里们的笑柄。“瞧瞧,读大学有什么用啊?”我常听到这样的议论。我不想去反驳,只是瞅着爸妈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有点难过。在他们的眼中,考个公务员、当个教师才算是正经。
所以年初五我就托铁路上的同学买了张回上海的票。距假期结束还有2天的时间,我可以逛一逛玩一玩,总比待在家听那些闲碎话好。没想到的是,竟再一次在上海火车站遇到周自强!“真是缘份哪!”他穿越重重人群走到我面前,替我拎起箱子,学着范伟的口气说。
两颗同样漂泊的心灵很容易就碰撞出了火花。从那以后,几乎每个周末我们都会在一起度过。花前月下之外,他还会时常鼓励我继续学习,希望我能跟他一起复习考研。“你是学中文的,考研方向比较宽,选择余地也大,为什么不试试看呢?瞧,你还会写这么好看的小说!”他握着我的手,将自信的两小丛火花从他眼里射入我的眼中,“只要我们能够考上研究生,那我们的未来一定不会只是平凡无奇的打工仔和打工妹!瑶瑶,我希望我们将来的生活会很好!”
我的两只耳朵一只被灌入这样的鼓励,另一只则被爱情堵住,而双眼看见的除了眼前的蓝天白云外,还有异常美好的未来。我开始热情高涨地张罗着买书买资料查找考研信息,甚至花两千块钱买来了一部“诺亚舟”网络学习机专门学习英语。墙上还被我贴了一张纸,上面浓墨重彩地写着“拥有爱情的未来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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