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云雾乡政府办公室秘书小苟就被党委莫书记狠狠地”克”了一顿，让小苟的心如铅坨般沉重，理由很简单，小苟送到书记房间的开水有些油味。

其实，挨批语是秘书的一项基本功，可偏偏小苟是一个文弱书生，脸皮薄得小女子的嫩脸，可又无奈，谁叫自己端了这只饭碗呢?好几次小苟想换一个岗位。一来乡干部中怎么挑不出能写几句狗屁文章的，二来呢?秘书岗位锻炼人，提拔快。当小苟一提出，莫书记就会搬出这些理由来。小苟一咬牙，说不定坚持两三年，不是“苟党委”，就是“苟乡长”了。

尤其是与自己一同毕业，分在另一个偏远乡镇的同学的几次交谈，当小苟大诉秘书的苦衷时，同学说：“老兄，恭喜，恭喜，你升官发财的日子不远了”。小苟满脸迷惑。“现在当领导的聪明得很，不愿意树政敌，总是拿自己的心腹作靶子，杀鸡儆猴吗?这个也不懂。”电话里传出同学不屑的语气。他又神秘兮兮地告诉小苟，他已经当了书记的好几次靶子了，特惨!当然是从表面来看，不过书记已表态，下半年换届，副乡长非他莫属了。最后他说：“如果你挨了三次大批评，就是你的出头之日了。”

同学的一通点拨，又让小苟如释重负，精神抖擞，依旧奔波在乡政府大院里鞍前马后，依旧写黄婆婆的裹脚——又长又臭的狗屁文章。心里倒还企盼领导的批评。眼看换届选举的日子日益临近。

正值仲秋。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莫书记对小苟说：“快写一个汇报材料，我明天到县委向开会，主要是财政增收的情况，数据要拨高些。”当夜，小苟爬了一个通霄的稿子，第二天一清早红肿着双眼的小苟就把一摞填写得工工整整材料送到莫书记手中。临走时，莫书记对小苟说：“材料写得不错，吃了亏吃了亏。”小苟的心如蜜甜，一夜的疲倦烟消云散了。

临近黄昏，乡政府的破桑塔纳吐着黑烟驶进了机关院子。莫书记一脸菜色地走了出来。正在与乡干部闲聊的小苟一见，忙迎上去，满脸堆着笑问：“莫书记，您回来了，情况还满意不?”。“满意个卵，你他妈的写的什么狗屁文章?”。莫书记狠狠地抛过来的几句冷冰冰的话，打得小苟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小苟不知道怎么晃进了自己的房间。夜，寂静得很，可小苟却一夜无眠，是喜?还是忧?第二天小苟了解到，莫书记在县委汇报工作时对材料评价不错，可当领导接二连三地问了几个问题时，莫书记却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被领导总结了三句话：“情况不熟悉，作风不深入，工作不务实。”其实关键是云雾乡的财税迟迟不能上解，拖了县财政的后腿。这无疑对正在为调入某局当局长的莫书记一记闷棍。

翌日，在全乡财税入库督战大会上，莫书记大讲特讲了一番，可谓苦口婆心，讲得是唾沫四溅。在讲到干部作风问题上，莫书记点了小苟的名。

小苟一阵窃喜，这可是第三次挨批了。看来苦日子到头了，小媳妇将要熬成婆了。会后，果然有几个干部拍着小苟的肩膀，说：“苟主任，前途无量呀!”，有的竟干脆喊起了“苟乡长”，只不过脸上都是阴阴的笑。

乡政府换届选举如期进行。小苟不但没有提拔副乡长，连侯选人都没有挤进去，而提拔的却是自己一个办公室里整天无所事事的行政秘书，莫书记的小舅子。不久，小苟的同学打来电话告之喜讯，荣升党委委员。

小苟不解，欲寻究竟。一日过莫书记办公室，门微掩。小苟张耳偷听，莫书记与某人言谈，“……经常挨批评的人怎么能提拔呢?明年一开春，县里开始机构改革，这些人就是下岗分流的对象……”。

小苟一脸茫然。

春节过后，小苟毅然辞职下海了。后来听说在深圳混得挺不错。只是云雾乡的莫书记正在为没有写狗屁文章的人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