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中午。我正躺在沙发上休息,突然一阵“收旧书、报纸、冰箱、电视”的吆喝声把我从睡梦中吵醒。我翻身坐起,透过围着铁栏的窗户,正好看见一个略显肥胖的中年妇女,推着一辆半新半旧的三轮车在家属区的人行道上叫喊,车上还堆着几捆旧报纸和一台旧电视机。
这时,妻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我想起昨天刚买了一台新冰箱,旧冰箱丢在柴棚里,想把它卖掉,省得占地方。我把这想法对妻说了,妻没有反对。
我正准备出门叫那个收废品的女人,妻突然叫住我,问我是否见过一本存折。我问是哪本存折,妻说,就是那本中国银行存折,上面还有五千块钱呢,怎么就找不到了呢?我说,你再找找吧,兴许从什么地方又钻出来了。
妻又返回房间,我就从一楼走出去,把收废品的女人叫了过来。
“这位大姐,旧冰箱怎么买?”我笑着问道。
女人见有人送生意上门,高兴得放下手中的三轮车,眉开眼笑地对着我说:“一般买100块钱,要是你的冰箱好,还可以谈价。”
我打开柴棚门,要那女人先看看冰箱再谈价。谁知那女人走进我的柴棚之后,不说冰箱的好坏,倒是对我码在靠墙角的一大堆旧报刊发生了兴趣。
“哎,老板,废报纸卖不卖?”这些女人时兴把卖主叫老板,我不习惯她这样称呼,便没好气地冲她说:“不卖!”
那女人像是发现了一大堆金子似的,死皮赖脸地把我给缠上了:“老板,卖啰,卖啰!你把那废报纸卖给我,你那台旧冰箱我再加20块钱,怎么样?”
我这个人心软,经不起别人纠缠,看她一天到晚在外面跑也不容易,就答应了她。于是,我问她旧报纸和杂志的价格。那女人说,报纸五毛,杂志三毛。我说你在耍我,别把我当“老外”,街上报纸买八毛一斤,杂志买五毛,你那个价我不卖。听说我不卖了,那女人急了:“好好,报纸和杂志各加一毛,这总算可以了吧!”她傻傻地笑着对我说。“我们这碗饭也不好吃呢!上有老,下有小,还要养一个瘫痪在家的老公!”
这年头,真话假话听多了,也懒得分辨她的话是真还是假。既然打算卖给她,我就答应按她说的那个价格办。
我走进柴棚里面,正准备把旧报刊搬到外面来卖,没想到那女人心眼还挺好,怕我弄脏衣服和手,就抢先帮我来搬。
看来这是个舍得吃苦的女人,身子虽微胖了一点,但做事十分麻利。我就站在柴棚的门口,看她一趟进一趟出,累得额头都冒出了虚汗。
她搬完旧报刊,又走进柴棚,一个人把那台旧冰箱背了出来,稳稳妥妥地放到了三轮车上。真没想到她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我随口赞叹了一声。
女人放好冰箱后,从车上拿出两根粗麻绳,接着把零散的旧报纸和旧杂志分开捆绑。待忙完之后,她就从三轮车上拿出一把秤,一称,报纸30斤,旧杂志57斤。我怀疑秤有问题,那么大一堆报纸怎么只有30斤!那女人笑着对我解释:“老板,你放心,要是我秤有问题,早就被人折断了。”我用手掂了掂,觉得也少不了多少,就没有和她再计较。
那女人算帐是个行家,报纸杂志和冰箱加起来一共是一百六十元八角。算好帐,她卷起右脚的裤边,从袜子里取出一叠皱巴皱巴的钱来,一张一张地数了半天,付给我一百六十一元。我说你吃亏两毛钱啦,她憨厚地笑了笑,还说我吃了亏。一瞬间,我对这个女人有了一种好感。
我拿着卖废品得来的钱朝家里走去,见妻还在房间里东找西翻。
“怎么,存折还没找到?”妻只顾翻找,也不搭理我。我怕妻子烦我,也懒得理她,就坐在沙发上看起电视来。无意间,我看到那个收废品的女人还蹲在我的柴棚前,一张一张地把旧报纸折叠好,然后码在一起。我看着她微胖的身子蹲在地上的样子,想起她家里瘫痪的老公,倒对她产生了几分同情。
妻子没好气地走出房间,冲着我闷闷地发着牢骚:“真是见鬼啦!明明放在衣柜里,可就是找不到。要不是女儿下午急着等钱用,我才懒得找呢!”
我把电视给关了,像是一下子记起了什么,但想了想,又想不起是什么事了。我看着妻子问道:“你想想最后那次存钱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