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娃出生在依依杨柳旁边的茅草屋里,他们的童年与杨柳是结了缘的。
五九刚过,便是立春了。望着头顶渐高渐远的蓝天和明丽的春阳,农村娃便会时不时地抬头望着河边的杨柳,呆呆地看上半天,看看枝头是否又青了,春天的气息是否又浓了,闹春的十足味儿还差多远呢?
一阵风儿刮过来,轻轻的,柔柔的,似年轻恋人那甜蜜的初吻令人难以释怀,又似理查德?克莱得曼的钢琴曲首次浸润心田令人回味无穷;一丝丝的春雨不期而至,成群结伴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弧线,飞快地溜进干涸的大地,洒落在炊烟袅袅的村庄上空,也滑落在农村娃那充满期待的脸上和兴奋的心坎上。
天晴了。经过春雨的洗礼,整个村子拂去了冬日里落下的尘埃,露出了洁净的肌肤和清晰的轮廓,田野里、公路旁、池塘边的野草像赶场儿似的,不知不觉地从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它们睁开惺惺忪忪的睡眼,好奇地眺望着充满希望的世界;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儿悄悄地吐出嫩黄的花蕊,次第开出红的、黄的、白的、紫的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彼此簇拥着装点着充满勃勃生机的世界。杨树上一夜之间不知何时垂下一条条淡紫色的发髻,在微风的吹拂下悠哉游哉地荡起秋千。小河边,杨树、柳树的枝条渐渐地由深青变得草青,直逼你的眼,嫩嫩的树芽儿不知何时冲破了芽苞,露出了毛茸茸的脑袋,引来人们惊羡的眼神。
放学了,农村娃爬上杨树、柳树,寻找属于他们的快乐。他们生怕惊醒了树妈妈,小心翼翼地折下一条条杨柳枝,只需小手轻轻的一拧,枝条便脱下松动的表皮,他们用洁白的乳牙咬出或长或短的杨笛或柳笛,噙在嘴里有一股苦苦的、涩涩的清香味儿,用力一吹,长的笛儿便发出犹如老牛"哞-哞-" 的叫声,短的发出如唢呐般"呜-哇"、"呜-哇"清脆的笛声,恰似牧童在深情地呼唤远牧归来的伙伴。从此,美丽的村庄上空彻日里飘荡着清脆的柳笛和孩子们的欢笑。
过了惊蛰,春雷的隆隆声日渐多了起来,池塘里逐日增加了青蛙"呱呱"的欢叫,在地下蛰伏了一冬的蚂蚁也跑出洞口伸了伸懒腰,忙碌着在高地上搭建新房,不知何时从南方归来的春燕早已不知疲倦地构筑着漂亮的新巢。村东头的杨树、柳树已长出长长的枝叶,葱葱郁郁的,孩子们牵着自家的羊群到河边觅食,他们猴子般轻快地爬上高高的树干,折下一枝枝滴着青翠的枝条,抽出一部分编织出翠绿的杨柳帽,戴在头上很是得意地学着电影里解放军叔叔的样子,一会儿卧倒,一会儿匍匐前进,嘴里不住地喊着"冲啊"、"冲啊"……即使不小心跌了一跤,人趴在地上,手里还拿着夸张地用枝条做成的冲锋枪对着疯玩的伙伴们不停地"突突"着。天快擦黑了,村头响起了女人们的呼喊声,这时农村娃还不忘再折一些鲜嫩的枝条,恋恋不舍地扛着回家,让羊吃得更肥些,筹备着下一学期的书钱和学费。
渐渐地,杨柳吃饱了,喝足了,卯足了劲儿,蹭蹭蹭地往上长,柳条变粗了,树皮变结实了,柳条也就拧不动了。农村娃们便会在雨过天晴的午后,沐浴着春日和煦的阳光,在村后的石桥边选一块干净的硬地摔洼窝。每人挖上一块泥巴,把泥巴做成面窝窝的模样,一替一个摔,看谁的洼窝大,看谁的炸得响,看谁让对方包赔的泥块多。摔者嘴里不住地念念有词:"洼窝洼窝谁陪我?""我赔你。""赔多少?""赔半拉。""半拉半拉还嫌少。""一个洼窝赔你了。"还没等对方回答完,"砰"的一声,摔者一个洼窝摔下去,顿时泥花四溅,被摔的洼窝底部炸出了一个窟窿,溅得小伙伴们的脸上、衣服上泥花点点,有时溅到嘴里,碜碜的,那娃儿便会"呸、呸"地啐两下,引来其他小伙伴傻傻地笑。如果摔的洼窝个小底又厚,摔者一脸的郁闷,赔者就高兴了,只需从自己的洼窝上挖掉一小块将窟窿补上就算了事;如果摔的洼窝个大底又薄,摔者脸上便乐开了花,赔者就自认倒霉,只好眼巴巴极不情愿地把整个洼窝拍得扁扁的,薄薄的,给对方拍上去。接下来再来下一轮,劲儿小的、没经验的,往往半天功夫便赔上四五个洼窝也是常事。玩累了,每人折下一枝又柔又长的柳条,比赛甩泥蛋。需首先把柳条上的柳叶撸得干干净净的,掐去上面细嫩的柳条尖儿,抟出一个个弹珠儿大小的圆泥蛋,用柳条扎上一个,看谁甩得远。甩得近的为输,要为胜者捡回泥蛋,如果找不到,就必须将自己的给他。输者去捡回泥蛋时累得气喘吁吁的不说,回来还要被对方刮一个鼻梁子以示惩罚。个头小的力气小,有时被刮得鼻梁红红的,不敢再比了直向对方求饶方肯罢休。
就这样,农村娃一年又一年地重复着快乐的童年。每逢寒冬逼近的时候,他们便盼望着过年,盼望着春天,盼望着杨柳再青的时候。
春天,是属于那些勤劳而又善良的人们的,因为那里有他们一年的希望;春天的杨柳,是属于农村娃的,因为那里有他们快乐的童年,还有他们美好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