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匆匆离去,夏季悄然降临的五月,正是槐花盛开的时候。道路的两旁、山野村头,那一嘟噜一嘟噜粉白的槐花,压弯了槐树梢,远远望去,仿佛是树冠上覆盖了一层香雪。
槐树,又叫剌槐、洋槐,属高大乔木,花蕾状如米粒,形似兔耳,又称槐米,成串绽放时,散发出阵阵清香。严格来说,槐花在花卉谱中是不入流的,它没有玫瑰的娇艳,也不敌茉莉的幽香,更不能与雍容华贵的牡丹相提并论,郭沫若老先生的"咏百花"里就没有提到它,国画、油画、水彩画作品里也难觅它的踪迹。然而,在乡村里,譬如我的出生地金寨山区,槐树却是农户眼中乐于奉献、不求回报的"仁义"之树。
槐树生性泼辣,不择土质,无须施肥,尤其是干旱贫瘠的荒岗野岭,别的树种往往难以存活,它却顽强扎根,虽然成材较慢,但一旦长成,却是农家用来制作犁耙扁担的上等硬木。而且成年大树枝叶茂盛,根系发达,防风固沙效果特佳。槐树开花的时候,正值四五月青黄不接,丰年里人们用槐花做菜尝鲜,灾年里更是靠它充饥活命。记得1962年春末,我被派往巢湖南岸的槐林镇救灾,那已是三年自然灾害国家经济困难的尾声,乡亲们从政府的救灾行动中看到了希望,抢种山芋胡萝卜生产自救。但在青黄不接的当口,仅靠上面发下的救灾粮、黄豆粉,还是难以填饱肚皮。好在那一带槐树特多,一串串的槐花及田头地边的野菜就成了"瓜菜代"的主力,一直撑到春山芋长成,乡亲们的脸上终于褪去了菜色。二十多年后,我回访当初曾去救过灾的槐林嘴村,正是槐树花压弯梢头的季节,老房东热情地招待我,用槐树花掺在面粉里摊成薄饼,将槐花拌上少许面粉和鸡蛋上锅蒸熟,再浇上蒜泥、麻油拌成凉菜,使我尝到了城中宴席从未有过的美味。又是二十多年没去槐林镇了,据说改革开放以来,槐林镇已经发展为世界上最大的渔网集中产地,拥有国际最先进的制丝、织网设备,渔网的产销量占了全球半壁江山,将槐花的芬芳带到了世界各地。
槐花气味清香微苦,性平无毒,有凉血、止血、清肝降火的作用。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它"既可入馔,又能代茶".近年来土菜盛行,不少餐馆用槐花做菜上席,如凉拌槐花、槐花炒鸡丁、槐花烩豆腐、槐花涨蛋、焦炸槐花朵、槐花蛋汤等,颇受食客欢迎。超市里也有了袋装保鲜槐花出售。这种回归自然、崇尚健康的潮流,给土生土长的槐花注入了商机。由此想到了我们肯吃苦、敢作为、不张扬、重情义、讲报恩的安徽人。古有徽商帮,他们奉行"仁中取利真君子、义内求财大丈夫"徽商精神,以儒家的"仁学"为核心价值,曾经享誉明清数百年;今有数百万在全国、全世界各地打拼的成功或尚未成功的皖籍人士,又称作新徽商人,他们飘泊在外,落地生根,传承和发扬徽商精神,坚韧不拔,埋头苦干,反哺社会,成为推动当地经济发展和社会和谐的重要力量。他们的品格,正像不畏艰难、顽强生存、造福人类的槐树一样,年复一年地绽蕾吐蕊,奉献它那毫不张扬的独特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