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

时间:2013-10-09 08:52来源:新华网 作者:程亚星 点击: 载入中...

 

 

  父亲的京胡

 


  父亲一辈子都有京剧情结,爱看京剧、爱拉京胡、也爱唱几口。父亲说他最早喜欢京剧是受了他一个喜欢京剧的中学老师的影响。老师爱拉也爱唱,对他那把京胡极爱惜,任何学生到他那里去都不允许动他的京胡,可是对父亲却另眼看待,原因是父亲能有板有眼地唱上两段,后来老师不仅让父亲摸他的京胡还手把手地教。父亲是极聪明的,老师试探着跟他说一些京剧曲谱的专业名词,什么"西皮"、"流水"、"二黄"、"二六"、"原板"、"散板",父亲不仅不觉得枯燥,反而流露出极浓的兴趣。就这样父亲在参军之前就学会了拉京胡,这对于一个并不是文艺之家出生的,文化生活又极其贫乏的农村孩子来说还是很值得一提的。


  父亲是十六岁那年冒充十八岁去当的兵,而且是选空军飞行员选入空军部队的,当时全县只选了两名,但到了空军部队又经过多轮的培训和筛选,最终父亲没有开成飞机,只是在空军部队里当了一个文化教员。


  父亲所在的部队在东北,一个星期天,父亲上街,看到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嫂在卖一把京胡,父亲试了一下,是一把极好的胡琴,就与大嫂攀谈起来,大嫂告诉父亲,她的丈夫是一个琴师,自己也做京胡,这把胡琴是她丈夫自己做的,他自己用了二十多年了,是他最心爱的一把琴,因为丈夫生病了,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这把琴实在舍不得卖,但是没有办法,救命要紧。父亲十分同情那位大嫂,也十分钟爱那把琴,无奈大嫂开出的价格三十二块钱是父亲不可能拿得出的。


  父亲回到部队后就心心念念地记着那把琴,也惦记着那个家里病床上躺着病重的丈夫的大嫂,第二个星期天,父亲带着从战友那里借来的三十二块钱,又到上次遇到大嫂的地方碰运气,看大嫂是不是琴还没有卖出去,等了一天,父亲空手回到了部队。第三个星期,父亲还不死心,又带着钱去等了一天,但结果一样是空手而归。从此那把琴和那位大嫂就深深地烙在父亲的脑海中,父亲曾多次跟我们提到这件事。不知那把琴最终落到了什么人的手里,但愿也是一个喜欢京剧和喜欢这把胡琴的人吧。


  父亲喜欢京剧,对儿女及家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影响。在我们家,最开心的时候就是父亲拉着京胡,我们几个人轮流唱上一二段,唱得最好的自然是我的母亲,可父亲偏说我唱得不错,说他们几个都不会听过门,而我会,什么地方该停什么地方该张口只有我不会弄错,他们则都会出点错或者都需要提醒。天晓得,我哪里懂什么过门,配到来罢了,只是从中可以看出父亲对我真是疼爱有加的。


  1987年,我刚从师专毕业走上工作岗位,报到后一下领到了两个月的工资,当时就觉得富得找不到北了,一心想给父母亲买一点有纪念意义的东西表表孝心,父亲在屯溪一家琴行转了转,我就大方地问他,是不是选中哪把琴了?我买给你,父亲最后摆摆手说没有看得中的,再说家里有两把,又不缺,最后就没有买成,我一直到现在也不知道父亲是真的没有看中还是不忍心把我第一笔工资花个精光。这次买琴也就不了了之了。


  第三次起念头给父亲买京胡是在2000年,当时父亲得了病,在歙县和黄山市的医院初步诊断为肺癌,但又不能最后确定,我们做儿女的当然不能死心,怕诊断出错耽误了可不得了,于是把实情瞒着父亲,告诉他得的是肺结核,这边的医疗条件比较差,所以带他到省城去治疗,父亲信了,跟着我们一起到了省城。到了合肥,又经过了一套一套地检查,最后一个残忍的诊断结果呈现在我们的面前--肺癌晚期,而且已经没有手术价值,医生预测生命只有三到六个月。拿到这样的结果,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流,但是没有办法,还得擦干了泪水,在父亲面前装出笑脸,给他一种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让他知道他得的就是普通的肺结核,只是有些严重,治疗的时间会稍微长一点。


  第二天,我和哥哥带着父亲到了省城的一家商场,想给父亲买一点他喜欢的东西,父亲也因为相信排除了恶性肿瘤的可能而感到轻松愉快了很多。我们让父亲去试一双不错的皮鞋,父亲不干,说这么贵,没必要,挑了一双便宜的休闲鞋,到了卖乐器的专柜,父亲脸上露出了少有的开心和兴奋,他指着一把琴让营业员拿来看看,我当时特别怕他看看又说没看中不买了,我急忙先把钱付掉,然后让父亲慢慢挑。柜台上的营业员还对着我父亲说:"你看,你的儿女多孝顺哪。"父亲听了很开心。其实那时我已经知道,这把琴父亲已经是拉不了了的。因为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全身的骨头都受到了侵蚀,两只胳膊疼得抬起来都难,再往后这种疼痛只会加剧,无法减轻,我们兄妹俩当时的心情真是无法言表。


  回家后,父亲用疼痛难忍的胳膊拿着那把新京胡,为它点完了松香,细心地调试着,忍着疼痛拉了几句,就实在忍不住了,父亲说:"先放着,等病养好了再拉。"


  七个月后,父亲走了,父亲走的时候,我把那把京胡放在他的身边让他带走了。

 

 

  母亲的假条

 


  七十五岁的老母亲又说了一句让我感动得要哭的话。


  那天她对我说:"我要到阎王那里去请六年假,你这么忙,玄玉这么小,没人照应不行,这六年过掉,玄玉上大学了,就没事了,我也就放心了。"


  我不知道怎么样去消化这句话,这句话恩太重,情太浓,这不是我一个凡夫俗子可以消受得起的。每每想起,我的眼睛里都会酸酸地难受,看看母亲,尽管耳聪目明,思维敏捷,口表流畅,但头发那么白,皱纹那么多,腿脚也已经有些不利索了,七十五年的岁月已经在她的身上脸上打上了明显的烙印。


  母亲小时候家境贫寒,读不起书,我外公当时在外边做一点不挣钱的小生意,一年到头看不到往家里寄钱,到过年时也基本上是寡人一个回来,全家人就靠我外婆帮人家缝衣做鞋过活。母亲十三岁时去帮当地村里的一位老师带孩子,每月挣一块钱贴补家用,就在那时母亲的聪明智慧得以显现,老师在教室里教学生读书,母亲就带着老师的孩子坐在教室外听,结果,教室里的学生没读会,教室外我的母亲已经会背了。


  师娘见了又惊奇又喜欢,那天,外婆去托学校的老师给外公写封信,师娘告诉我外婆:以后别再让姚先生给你写信了,你们家应该有一个能写信的人,让你女儿读书吧。


  可是外婆哪里拿得出读书的费用?她一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师娘看出了外婆的心事,笑着对她说:"别担心,我们不收你家的学费,让你女儿一边帮我带孩子,一边听课。"就这样,母亲读上了书。


  有了这么难得的机会,母亲自然十分珍惜,她学习十二分地刻苦,每天早上总是第一个到学校,点着松明背书,她要在老师的孩子起床前把当天的功课背下来。外婆养了三个女儿,没有一个男孩子,这在村里和家族里都是让人有话说的,外公每到祭祖时,在写封袋的时候,就会三番二次地摔笔,感叹:生了三个女儿,冬瓜没有蒂!外公常年在外,我大姨妈身体不好,我小姨妈年纪太小,所以我母亲还算是家里的壮劳力,星期天还要上山把一家人烧的柴火砍回来。


  母亲的学习成绩很好,很快就引起了学校其它老师和同学的关注。可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坐在小学一年级的教室里显得太大了一些,于是,读完二年级母亲就直接跳到四年级,就这样母亲还算顺利地读完了高小,并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中学。


  考上中学这在全家都是一件大事,大姨妈悄悄地帮母亲绣了一个枕头,想让我母亲在读中学过上集体生活时不至于显得太寒酸,小姨妈把过年时做的一件新衣服送给了母亲。可是外婆毅然决定:"女孩家,读完小学就足够了,都会写信了,还想怎样啊?"姚师母又找到我外婆,劝我外婆让我母亲读完中学,说我母亲怎么怎么聪明,怎么怎么用功,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并表示愿意帮助出一部份学费。外婆很感动,几乎有些动摇,可是村里人就议论开了:说哪有这样的好事啊,姚老师家八成是看上我母亲了,日后想娶来做儿媳妇的。外婆本来心里就觉得受了人家这样的大恩,这辈子也报答不了了,更何况别人把姚家夫妇这份情意曲解成这样,外婆听不得别人这样的议论,对姚老师和姚师母千恩万谢后,断然决定不再让我母亲读书了。 (责任编辑:陈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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