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和风拂面,春意盎然,河两岸的垂柳被春姑娘披上了一层淡淡的绿纱,绿纱在微风中曼舞,尽显春姑娘摇曳的舞姿。
一路的锣鼓声喧,由李庄发往孙家村的花车队蜿蜒驶来,开道的是一辆帕斯特轿车,紧接着是新郎、新娘坐的花车,花车后面还有两辆轿子,两辆面包,整个花车队宛如一条巨龙,正‘’喷云吐雾‘地驶进孙家村。
“好家伙,谁家娶媳妇啊?这么气派!”不知哪位路人大声地感慨着。
“是老孙头的儿子孙成娶媳妇。”另一位路人复合着。
“哦,原来是老孙头家娶媳妇,不知娶的是哪家的闺女?”
“就是李庄杀猪的李蛮的闺女。”
“哦,是李猪头(李蛮的绰号)啊,那可是个有钱的主!”
“是啊,老孙头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路人眼红着,羡慕着,议论着那气派的花车队。
孙家村老孙头家。
“哎…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今天是个好日子,打开了家门咱迎春风…,”宋祖英那甜美的歌声从老孙头家响亮地扬了出来,震彻了整个孙家村,好像在告诉孙家村的老少爷们,今天是老孙头家的好日子。
老孙头家已是热闹非凡,看新媳妇的村民早已挤满了老孙头家屋里屋外,村民们夸张地说着、笑着、猜测着;喜欢凑热闹的孩子们也不甘寂寞,死皮赖脸地打着、闹着、吃着、笑着、追逐着;还有那老孙头,歪七斜八的几颗大黄牙始终龇着,满脸的地瓜岭乐开了花,嘿嘿地笑着、招呼着…
“花车来了,新娘子来了…”,几个调皮蛋一边嚷嚷着,一边跑进院子里报信,老孙头家立马沸腾了,人头攒动,看新媳妇的村民水泄一样涌出院子。
花车在老孙头家院前缓缓停下。两帮赶喜的队伍及时地围上了花车(这是当地风俗,以示吉祥),然后围着花车一边跳着,一边唱,先是一曲尹相杰的《纤夫的爱》,接着一曲火风的《上花轿》…,她们唱的水平很一般,但很卖力,给人感觉很喜庆,手中还不停地舞动着红红绿绿的长丝绸,她们围着花车跳了一圈又一圈,唱了一曲又一曲,直到老孙头把一个红包塞进领头的手里,赶喜的队伍才撤去。这时又上来一帮孙家村的乐器队,都是些大老爷们,有的手中拿二胡,有的拿小喇叭,有的拿唢呐,有的还拿着吉他,还有的拿着手风琴,看来这是一支’中西结合‘的乐器队,他们在花车前狠劲地拉着,吹着,打着,弹着,老孙头又把一个红包塞进拉二胡的爷们手里,乐器队也撤了。
鞭炮齐鸣。看新媳妇的人群把花车包围了。
车门打开了,下来的是新郎孙成,只见他红光满面,容光焕发,一身笔挺的西装,上面佩戴着写有新郎的胸花,脚上蹬着一双锃亮的黑皮鞋,好家伙,一米七五的个子,不胖不瘦的魁梧身材,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孙成,快把新娘子抱下来让我们瞅瞅”,人群中有人开始喊上了。
“快点,快点…”,人群催促着。
新娘子在花车里被人群看得不好意思了,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羞涩,头微微低着。孙成打开车门,伸出两手准备把新娘抱下来,这时一个身高力壮的大个子男人拽了孙成一把,接着把孙成拉到一边,咬着孙成的耳朵嘀嘀咕咕半天,只见孙成的脸一会红,一会白,嘴里也在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
“那个大个子男人是谁?他跟孙成叽咕什么呢?”老孙头有点着急,看热闹的村民也有点着急。
两个男人好像有什么事情没商量通,大个子男人红着个脸走上帕斯特,然后从车上叫下来几个老爷们,这几个老爷们迅速走上花车,然后像柱子一样牢牢地把守着花车门。
孙成像是很无奈,憋红着脸走到老孙头身边,趴在老孙头耳朵上低声说了些什么,只见老孙头满脸的笑容一下僵住了,嘴巴哆嗦了几下。这时围观的人群有点不安分了。
“孙成,怎么还不把新娘子抱下来,你磨蹭个啥?”人群中有人在喊。
“别耽误了良辰及时啊,抓紧入洞房吧!”一个调皮的小伙子高声喊着,引起了围观人群的哈哈大笑。
人群越发骚动不安了,嘀嘀咕咕地议论着,猜测着到底出了什么事。
老孙头转身进了屋,过了好半天才出来,手里拿个红包,走到孙成身边,将红包递到孙成手里。孙成拿着红包走上帕斯特,将头探进车窗里,跟大个子男人商量着什么,只见大个子的头摇得跟拨浪鼓的,显然是不同意孙成的意见。孙成又回到老孙头身边,哭丧着脸低声跟老孙头又说着什么,老孙头好像生气了,激动地涨红了脸,一边嘀咕着,一边走上帕斯特,只见老孙头对着帕斯特里的大个子又是点头哈腰,又是小心地陪着笑脸,可大个子男人对老孙头不屑一顾,根本不吃老孙头那一套,老孙头尴尬地退了回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什么玩意!要钱也该早放个屁,现在耍什么二大爷!”
人群里终于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老孙头快去凑钱吧,别耽误了事”,一个胡子拉碴的老爷们催促着老孙头。
“老孙头一个人把孙成拉扯成人容易吗,他们还这样逼他,真是没良心啊。”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娘们说气愤地说。
“就是,什么玩意!五千块钱还嫌少,非要两万,拿着闺女到这里卖钱来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说。
“不用给,一分钱也不用给,看他怎么着,难道他能把新娘子再拉回去。”有人这样说。
“李猪头他也不缺那几个钱,他这不是故意刁难老孙头吗?”有人不满的说。
老孙头、孙成还有本家的叔叔、大爷、大娘、婶子都进了屋,像是去商量怎么办去了。
顽皮的孩子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孩子嘴里是藏不住话的,立马就嗷天嗷地喊上了。
“卖新媳妇了,两万块钱喽,卖新媳妇了,五千块钱不卖喽…”,孩子们边跑边喊。
花车里的新娘子已是泣不成声,可新娘的眼泪显然没博得人群的同情。
“她哭什么?她娘家人干出这样的事够丢人现眼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撇着嘴说。
“有本事卖到城里去,在那里兴许能卖个好价钱。”一个青年嬉皮笑脸地说。
……
人们把狠毒的话抛上花车,人群显然把不满和愤恨全都迁怒到新娘子身上了。花车和帕斯特被人群的辱骂和嘲笑声包围了,时间就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一分一秒地流淌着。
已过了正午良辰吉时,孙家还没人出来,人群有点不耐烦了,有妇女高声喊着孩子回家吃饭。
终于,孙成的大伯出来了,手里拿个红包,堆着满脸的笑容走上帕斯特,大个子喜出望外,笑着打开了车门。
“大侄子,你就高抬贵手吧,我们一时实在凑不出那么多钱,家里只有这五千块钱,我们这个穷地方,借也没地借啊。孙成他爹把孙成拉扯成人不容易啊,辛辛苦苦攒点钱,盖新房都用了,这五千块钱还是前两天刚借的,你一下让他拿两万块钱,那还不如要了他那条老命!大侄子,别嫌少,你就接着这五千块钱吧,咱先让新娘过门,以后的事好商量。”孙成的大伯说着,把五千块钱递给大个子。
“那不行,我爹娘把我妹子抚养成人也不容易,说什么这两万块钱也得拿上,这是他们应付的抚养费。”大个子依然不松口。原来大个子就是新娘的亲哥哥。
孙成的大伯见没商量的余地,索性扭头回了院子,顺手把门也闭上了。
突然,大门’哗啦‘一下又被拉开了,老孙头本家的老少爷们们,有的拿着铁锨,有的拿着镢头,有的拿着锄头,还有的拿着扫把,气势汹汹地涌出院门。
“给我上,谁要敢拦花车门,就给我往死里打,他***,软的不吃就让他吃硬的,敬酒不吃那就让他喝罚酒。”孙成的一个叔叔喊着。
帕斯特里的大个子见势不妙,急忙招呼所有跟来的娘家人,“全都过来,跟他们拼了”,形势一触即发,围观的人群紧张地后退着。
“给我打,他姥姥的,抢钱抢到家了,给我狠狠地打。”孙成的大伯一声吆喝,铁锨啊,锄头啊等立马挥舞起来,只听见有人被打得杀猪般嗷嗷直叫,有人头上开了花,鲜红的血流的满脸都是,照这样下去,非得出人命不可,双方都打红了眼,谁也不肯罢休,眼看局势就要失控了,这时孙成从屋里跑出来了。
“你们不要打了,这个媳妇我不娶了!”孙成大声呵斥着,同是双腿扑通一下跪倒在花车旁,铁锨等不动了,被打趴的几个人慢慢腾腾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站到了一旁。孙家的老少爷们都回了屋,孙成也回去了,孙家大门又被闭上了。
太阳就要落山了,老孙头家大门依然紧闭,看热闹的村民大都悻悻地回了家,花车被冷落在老孙头家门外。
新娘依然在哭。
这时,大个子男人跟开花车的师傅嘀咕了几句,接着花车调转了车头,车队沿着来时的路悄悄驶出孙家村。
孙家大门被拉开了,出来的是老孙头,看着远去的花车,老孙头老泪纵横。
老孙头三十多岁丧妻,为了孙成,就一直没再娶。这些年,老孙头起早贪黑,省吃俭用,好不容易为孙成盖了新房,添了家具,又跑东跑西托人为孙成说上媳妇,满心喜悦的老孙头本以为好日子就在今天,谁知却上演了这样一幕丑戏。
李蛮“卖女”没得逞,这在十里八乡传为笑谈。李蛮之女因不堪忍受乡亲的冷言冷语,投河自杀了。李蛮之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