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布是个疯子。
疯子,人们的理解就是神经不正常的人,天生不正常或者是受到一些特别大的打击而变得不像“人”.
疯子给人的印象就是穿得破破烂烂,到处游荡,从垃圾桶里找吃的,没人去管他们,也没人去惹他们。人们对疯子保持很大距离,在人们眼中,这些流浪的疯子不是人,也不能算动物,是什么呢?没有人给过答案!
人们常告诫小孩子,有些疯子是要打人的,离他们远一点。
农村有一种说法,碰到蛇,你从别的地方走,你不走近它,不伤害它,它也不敢来咬你。所有动物都是怕人的。
县城有座烂尾楼,五年前开始建的,五层高,要建成综合市场,一楼卖菜二楼三楼卖衣服,四楼五楼住人,但结构建成后就停建了,听说老板欠银行很多钱,跑了,后来一直没建。烂布一年前搬到那里住,没人理他。
烂布好像三十多岁,大家都不知他叫什么名字,只叫他烂布。他是个疯子。其实他也不是很疯,只是讲话不是很清楚。全身上下脏兮兮的,有时会在街上破口大骂,听不清他骂什么,也没有特定的对象。不骂的时候就这里走走那里逛逛。平常会在垃圾桶里捡一些果菜吃,也会到附近的菜市场捡别人不要的坏菜。他住在烂尾楼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他捡的铁罐、破锅、烂棉被等,还有一把破扇子,有时他会用它来赶苍蝇。烂布也不走远,基本上都回去住。有时会有一两天看不到他。
人们都不知道烂布是哪里人,从他口音知道他是本县人。烂布不会打人,也不破坏什么公共财物,所以人们都不理他,经常见,就惯了,井水河水互不干扰。有一天,他捡到了一本书,竟对着书本瞧了半天,最后把书扔了。而后他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对着石头骂了很久,扔了石头后棒起一把泥土,对着泥土笑了很久。于是人们开始猜测,可能他读书时读坏了脑子。后来出现很多版本,有说他想女人想疯了,有说他考上大学没钱读疯了,有人说他干不得农活疯了,有人说他经商失败疯了。当然,说得最多的是他买六合彩中了大奖,但庄家跑了,拿不到钱,所以疯了。县城人前几年都喜欢买香港的六合彩,是非法的外围彩,搭上生肖作成打油诗让人猜数字。买中特码一块钱可以得四十块钱。猜是猜不中的,得奖完全靠运气。但人们着了迷得猜,那时,连没读过书只认得几个大字的大娘解起生肖诗来都有模有样。
至于烂布是因为什么而疯的,没人去深究,也没人知道。人们只是在茶余饭后过过口瘾。
有一天,烂布领着一个女疯子回到他的住处。那女疯子三十岁上下,也是穿得脏兮兮破破烂烂的,是外地人,说话听不清。她也不是很疯,不骂人不打人,这里走那里走,目光呆滞,经常盯着一棵树看很久,不说话。
他们同居了。
烂布有时和她一起走,有时一个人去捡果菜,拿回去一起吃。晚上都会回去一起住,他们也不说话,女疯子喜欢盯着烂布看,坐在他们的住处。有一回,烂布不知从哪里捡了一棵旧的塑料花,回去后,把花别在女疯子的衣服上。自从带回女疯子后,烂布好像骂得少了,就算骂也不会对着女疯子骂。
这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人们好奇地发现了两个疯子住在一起,有时会说笑,猜他们在一起会干什么。没多久,附近一些顽皮的孩子也知道了。有时会跟在烂布身后扔石头,这里烂布会逃跑,跑的时候会护着女疯子。当孩子扔石头的时候大人会骂孩子,说小心疯子打人。
这样过了有一段时间。有一次,一些大一点的孩子,跑到疯子的住处,拿着石头往里面扔。刚开始烂布会骂,孩子扔了一些石子后就跑。没过几天,一帮孩子又来扔石子,烂就会追他们,边追边骂。但烂布从来不打人,把孩子赶跑后就回住处。那些淘气的孩子隔几就会用石头去问候一下疯子。烂布有时会追着孩子一直跑到孩子的家,见到孩子父母就会远远的用不清的口齿投诉,告诉孩子的父母说孩子扔石头。
小孩子只是好奇贪玩,新鲜劲一过就不玩了,于是烂布和女疯子又像以前一样住在一起。人们也经常可以看到他们一起出去走,捡吃的。
过了大半年,人们发现,女疯子的肚子好像起了变化,比以前大了一些。他们身上依然很脏,头发散乱。只是女疯子的那朵花还是别在衣服上。两个月后,人们又发现,女疯子的肚子又大了一些,于是人们开始议论,女疯子是不是怀上了,生出来会不会是疯子。人们不敢肯定疯子是不是会怀孕。这时一个人说了,会不会是吃了什么东西生病了,像以前三年自然灾害那时没东西吃闹水肿。
没过多久,烂尾楼被另一个老板收购了,重新建造。烂布和女疯子只能走了。人们记得,他们走的那天正在下大雨,两人背了一些东西,人们还看见,女疯子的衣服上还别着那朵塑料花,只是少了一瓣。后面有几个戴安全帽的人在赶他们,嘴上还笑着说些什么。
那场大雨下了很久,也很大。之后人们再没见过两个疯子,人们照常生活,只是偶尔会说起两个疯子,不知女疯子是不是怀上了。
谁也不知道两个疯子去哪里了,或者还在不在这个世上。
那座大楼顺利完工,装修一新,选了一个吉日开业了,那天去了很多人,场面很大,有汽球和彩带。放了很多鞭炮。
人们很少提起两个疯子。只记得有一个叫烂布,他和一个女疯子曾住在那幢烂尾楼里。再后来,人们找了新话题,再没有人说起烂布的事了。县城还是能看见别的疯子,穿得破破烂烂,头发散乱,脏兮兮的没人管,只不过,人们再没看到过男疯子女疯子住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