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对不起你呀……呜……”女人捧着电话哭的双肩颠颠地颤抖。

    “霞，甭哭。”男人神情木然，如似看到电话另一端的女人，伤心地泪流满面，男人心在颤栗，揪心一样疼。

    男人是女人的男人，男人比女人大半岁，女人喜欢喊男人哥哥。女人从过门以来，一步没有离开过男人。女人做饭，男人一手拉着风箱，一手往灶台里送柴，火苗随着风箱“啪嗒啪嗒”地响声，一条条的火舌窜出灶外，舔红了依在男人身旁女人的脸。男人说，你来咱家受苦了。女人抱着男人脖子轻轻地说，不苦不苦很幸福。

    男人下地劳动女人跟在身后，男人扛着两个锄头，女人掂着黑色茶水罐。地头上有棵梧桐树，每年春天，梧桐树摇出一支支唢呐似的喇叭花。盛夏，梧桐树的叶子翠绿翠绿的，像一把大大的遮阳伞。累了，男人和女人说说笑笑，坐在树下乘凉。

    男人和女人一年一年在地里劳作，梧桐树一年一年粗壮，梧桐树上的喇叭花一年比一年增多。男人和女人像梧桐树一样摇出了喇叭花似的女儿，男人和女人在田间干活，女儿在梧桐树下玩耍。女儿捡起一朵朵喇叭花撒在头上，蹦蹦跳跳甩动着两只小辨子，跑到妈妈身边，“妈妈，我好看吗？”

    “乖，好看，你比你妈妈还好看哩。”男人抱起女儿憨憨地笑了。女人心里如似含了蜜，像奔放的喇叭花一样笑红了脸。男人对女人说：“女儿一天天长大，咱和娘还是挤在那三间破房里，我想农闲外去打工，挣些钱盖房。”

    女人的脸一下子拉长，犹如涂上一层雪霜。女人不情愿男人离开，男人也不愿意离开女人。可是，这二亩山地难以种出金子。男人不甘心这样下去，宁愿自己吃些苦，希望女人过上好日子。女人知道男人的心思，女人好想陪男人一块去打工。然而，女人贤惠，知道娘年龄大，身体多病，需要女人在家照顾。男人外出打工，女人在家照顾老人，管理地里的庄稼。每到晚上，女人就会挂念男人，男人粗眉大眼，憨厚的笑脸，时常像电影一样在女人眼前闪现。收割的季节，男人回来了，每次都会给女人带回来一阵阵兴奋。

    女人很勤奋，时时为男人分忧。男人一个人在外，衣食住行全靠自己，没有女人的男人就不是男人。女人很自足。女人想，辛苦几年，把房盖好，哪里也不要去。为了房盖，女人琢磨着，自己也要为盖房增砖添瓦。

    机会来了。那天，天阴沉着脸，不时撒下星星点点雨水。姑妈来了，姑妈带着她的外甥，姑妈的外甥和别人合伙搞了一个轧钢厂，需要一个化验员。厂离家不远，只翻过一座山梁。化验员工作很轻松，当班抄抄表，记记数字。一星期夜班，一星期白班，照顾家里和上班两不耽误。

    姑妈很热心，女人却不满意。姑妈的外甥四十岁左右，女人感觉他看人的眼神很不舒服，心里像吃了个苍蝇，姑妈那知女人的心思。没过几天，姑妈又专程跑来，姑妈生气地说，人家看在咱是亲戚的份上，才让你去的，已经说好了，怎么能不去！女人想想，也是。

    女人和一个姑娘两班倒做化验员，姑娘大大方方挺热情。女人初来咋到，姑娘主动帮她熟悉业务，女人和姑娘的关系像亲姐妹一样。这天下午，女人来接班，正好检修线路，半夜才送电。在简陋的住宿里，姑娘准备了两样小菜，姑娘高兴地说，霞姐，祝贺你，你来一个月了，一会就可以领到工资。姑娘给女人倒了一碗啤酒。

    女人不会喝酒，有生以来第一次拿到工资，女人激动，激动的心就像要跳将出来。女人和姑娘在谈笑声中，不知不觉一碗啤酒下肚。女人愉快地与姑娘做了交接班手续，送走姑娘，天已经黑了。女人喝了些啤酒，晕晕忽忽的，兴奋地身体像在空中飘舞。女人想，躺床上休息一会就好了。

    姑妈的外甥进来了，借机来给女人送工资。朦胧中，女人看到一个粗眉大眼、特别眼熟身影，心里一阵兴奋。她慌忙坐起来，脸上涂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一下子扑到男人的怀里，嘴里喃喃地说，哥，你可回来了。姑妈的外甥对女人蓄谋已久，正好来个顺水推舟。一时间山摇地动，夹杂着风儿轻吟低鸣，女人的身心随着风儿飘入云端。

    女人兴奋过后，睁眼细看，猛然把姑妈的外甥推开：怎么是你！

    ……

    “哥……我对不起你呀……呜……”女人捧着电话，双肩一颠一颠，哭的好伤心。

    男人辞工回来。那棵梧桐树上，喇叭花依旧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