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顶的月光

时间:2016-03-07 08:01来源:大西北网 作者:朱秀坤 点击: 载入中...

 

    我一直珍藏着军校同学阿罗给我寄来的六枚虎斑贝。每每端详起这六枚光洁温润的爱物,我总会想起与阿罗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阿罗与我在同一个学员队,但不在一个区队,他学的是对海导航,我则学对潜通信。我与他的最初交往是因为那次偷桃事件。一天夜晚,轮到我与阿罗一起巡逻,正是子夜时分,瞌睡得要命。我们懒懒地走在学校大马路上,哈欠连天,便找些闲话来聊,无非是学习情况、对各自专业的看法,老部队及学员队的趣闻轶事,将来的分配去向,等等。百无聊赖之际,阿罗忽然兴奋地说:”知道么?警通连那边山上的桃子全熟了,红彤彤的,咱们摘去吧?“那天夜里,我们迅速上山,借着朦胧月色,尽拣大桃摘,先吃个肚儿溜圆,这才开始往口袋里装。真是太兴奋了,还有种不为人知的紧张与隐隐的担忧。


    那天,我们所有的口袋都装得不能再装了,又用前襟兜了三四只,这才意犹未尽地下山来。第二天,全学员队都知道警通连的桃子熟透了。那一周,我们每天都能吃上鲜甜美味的水蜜桃,最开心痛快肆无忌惮之时,竟是全队人员都提着脸盆上山摘桃去了,当然是夜里。正在大家额手相庆成了花果山的猴子时,两名学员不幸被抓住了,一人一个警告处分。为此,阿罗和我内疚了许久。


    知道阿罗是个孤儿,已经是快毕业的时候了。是个早春,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考试过后,我独自躺在后山的一块草坡上,面对天空发呆。突然觉得耳朵里痒痒的,一抬头是阿罗,拿了根小草茎在挠我的耳朵,对我笑呢。”多美的蓝天啊,真想唱一支歌。“他由衷地赞叹。”那就唱一个呗。“我还真没听他唱过。他果真唱了起来,唱得摇头晃脑的,俏皮得很,是英文歌《哆来咪》,是他女朋友教他的。他说,他与女朋友已经交往好些年了,他们是高中同学,她在南方打工,等他毕业了,他们就结婚。我很有些羡慕他,问”要是你分到了高山海岛,她会愿意么?“”那当然了,我们都说好了的。“他回答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口气。但马上又换了副平缓的语调:”不过我还是想分得离家近一些,这样就可以照顾残疾的姐姐了,我是孤儿,是姐姐把我带大的……“他的眼里涌上了一股幽伤的神色。


    最后一次与阿罗促膝交谈,是毕业分配前夕。所有的课目都考完了,轻松极了。我们买了啤酒,爬到宿舍楼楼顶,在一轮硕大的明月底下,聊天,赏月,海阔天空地说些醉话。即将踏入军营的豪情与无边的乡愁在酒精的催化下,如繁星一样洒满夜空。那夜的明月真圆,那夜的月光真亮。


    后来,我与阿罗通过几封信,他被分到了遥远的西沙永兴岛,当一名基层带兵人,他与相恋多年的女友结了婚,两地分居,他的姐姐依然生活在清苦的老家。而我,也并不比他幸运多少,分到了离家千山万水的山西,当了一名技师。我结婚那年,他很高兴,特意寄了六只虎斑贝过来,说虎斑贝是忠贞爱情的最好信物--一只虎斑贝死了,另一只绝不会苟且偷生的。从此,这六只虎斑贝成了我最心爱的珍藏。


    如今我已转业回老家,真不知阿罗在那边怎样了。他还能记得军校里偷桃的那个快乐夜晚么?还能记得他唱给我听的英文歌曲么?还有那楼顶上的清纯月光,那少年岁月清纯月光啊。

(责任编辑:陈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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