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与我相依为命的儿子远去上海求学,充满生机的家,突然冷寂得让我无所适从,“野渡无人舟自横”的凄清感伤,几乎无处不在。
远方的儿子不放心我,家乡的父母牵挂我,三天两头地打长途电话问候。
我不忍给亲人添累。在初度孤独的日子里,不得不认真考虑着该怎样适应孤独的生活。是易卜生的一句话点醒了我:“真正强大的人是那孤独的人”.我在品味这句话的精髓时幡然醒悟:生命需要个人承担。我内心的孤独感伤,源于把生活的希望与幸福完全寄托在儿子身上,缘于被动、消极、无奈地承受孤独,而不是积极、主动地适应孤独,品味孤独,乐于孤独。
叔本华说过,孤独为一个人带来双重的好处。第一它可以与自己为伴,第二用不着和别人在一起。一个人生活,没有了琐碎的家务,少的是杂念,多的是自由支配的时间,没有与社会交往带来的束缚和烦扰。不必凭借任何外在的依托,依靠自己内在的力量,与自己的内心达到完美和谐,是敢于孤独的智慧。做一个安静的独而不孤的人,成为我心中的目标。
于是,我重新找回了属于自己的爱好。安安静静地潜心读书,成为我的主要活动。美国作家伍尔夫曾说:“天堂,就是持续不断、毫无倦意的阅读。”静夜里,是阅读的最好时机。当思绪跟随作者睿智的笔端,自我意识得到自由飞扬的时候,“无数原来朦胧不清的事情渐渐变得明确而清晰”的时候,我变成了一个幸福的人,以书为伴的我不再孤独。
《瓦尔登湖》就是这样一部经典著作。
作者梭罗,1817年出生于美国的康科德城。他孑然一身,从未娶妻;他从不上教堂,从不交税…… 他自诩是一个比行星还自由的自由人。他被大文豪爱默生赞誉为“真正的美国人”.
1845年3月,主动选择了与孤独结伴,与大自然结伴的梭罗,解除了文明的约束,手持板斧,走到瓦尔登湖岸边的森林里,开始砍伐高耸入云的白松做木材,建造自己的房子。美国独立日的那天,他住进了幻想中的奥林匹斯神殿--山间的小木屋。在瓦尔登湖的日子里,他委任自己做大自然的观察家、记录员及测量员。他把劳动、写作、观察、倾听、体验和梦想融为一体,使生活的每时每刻都成为艺术。他放飞想象的翅膀,把爱作为歌颂自然的主题。
在梭罗的听觉中,此起彼伏的犬吠、牛吟、鸡啼、蛙鸣是在轮流歌唱,他对每一个声音都有着无穷尽无边际的友爱。他把暴风雨的声音当做伊奥勒斯的音乐,把红嘴鸟的歌唱当做业余的帕格尼尼的弦乐演奏。他说,“鸟类的歌声是一首贺喜的结婚之歌。”
在梭罗的视觉中,河与湖冰的解冻,云与雾中的飞鸟,闪闪发光似一串串宝石的金银色环形鱼,都是特别的有趣。他把住宅周围的漆树、松树和山核桃当作最优美的雕塑。他享受着独有的太阳、月亮和星辰,他的每一个毛孔都渗透着喜悦。
“德不孤,必有邻”.梭罗为越橘、樱桃、红松、荨麻和紫罗兰等植物浇水,防止它们在干旱时枯萎。他为鲈鱼吹奏长笛泛舟湖上,他为大豆高唱牧歌挥舞锄头。他在大自然的任何事物中,都能找出最甜蜜温柔、最天真和鼓舞人心的伴侣,并从中得到精神的焕发。他在日记中写道:“花卉的婚礼用珍珠和钻石点缀着草地和给篱笆加上饰边。在深水里,在树林和牧场的高空以及大地的心脏,爱是万物从事的工作和生存的状态。”
宁静的《瓦尔登湖》,启发我懂得了孤独的价值,告别了曾经忧郁的低落心情,唤醒了曾经沉睡的写作意识,找到了倾诉心灵的最佳渠道。虽然发表的作品不多,但至少没有虚度光阴。
我安排自己做喜欢的事:周日的清晨,常去花市买来热烈的玫瑰、含羞的百合、深沉的勿忘我,一棵棵地剪去多余的长茎,生在花瓶里,放到茶几和餐桌上。盛开的鲜花温馨了素色的家居,浪漫了寂静的小屋。阅读疲惫的时候,擦地洗衣的时候,是欣赏音乐的时间。偶尔,约上三两知心朋友,登山远眺……
与大自然中一切有生命的植物、动物,声音、景致交往,与一切可以感受到的心动、灵动、感动、运动的情愫交流,柔和愉悦的心情油然而生:一花一树都含笑,一枝一叶总关情,每天都是生命中最美好的生活。
奇异美妙的《瓦尔登湖》,启迪我真诚地伴随自己生活;智慧快乐的梭罗,引导我想起了庄子的潇洒与飘逸。甘于孤独,尊重孤独,享受孤独,让生命中的孤独自然而然地穿越时空隧道,释放芬芳,独者真的可以不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