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钟书与杨绛,两位江苏无锡籍老乡,一对志同道合,感情笃深的伉俪。他们学贯东西,治学严谨,才华横溢,夫妇俩非常有相像之处:丈夫是中国现代着名作家、文学研究家、翻译家、著有《围城》、《管锥编》、《谈艺录》、《写在人生边上》等代表作,并参与了《毛泽东选集》英文版的译著。妻子是著名的翻译家、作家、剧作家,剧本《称心如意》、《弄真成假》,小说《倒影集》、《洗澡》,译作《堂·吉诃德》、《吉尔?布拉斯》、《小癞子》,在文学翻译界独树一帜。
他们之所以成就斐然,除了天赋和勤奋,互爱互助非常重要。杨绛在《我们仨》中写道:“我们三人(包括他们的女儿钱瑗)各自工作,各不干扰”,简洁勾画了这一家子惜时如金,潜心钻研,各有追求的工作状态,但不等于没有交流,井水不理河水。尤其是钱钟书,学问大,不摆架子,对妻女查遍字典仍不得其解的问题,总能尽自己所能耐心解答。
上世纪50年代,杨绛翻译了法文小说《吉尔·布拉斯》,请钱钟书校阅初稿,一贯吝啬时间做学问,不愿被打扰的钱钟书欣然接受,抽空边看边在稿纸上打杠杠,满纸都是,不留情面,打得妻子心疼。他对妻子说,打杠之处是我不懂。这道出钱钟书的率真,对待学问“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容不得马虎和不懂装懂。从另一个侧面,善意指出了译稿的不足,杨绛立刻意识到:“我没把原文译过来”,故而像钱钟书这样的学问大家也称不懂。她一改边读边译的做法,推翻初稿,将原着细读一遍再译,得到钱钟书肯定,果然“摸索到了一个较高的翻译水平”,这种能力的提高与钱钟书严于律己也严于律人的高标准有直接关系。
钱钟书给予妻子的,不但是学识的补充,还有精神的关心和鼓励,后一点更为重要。1960年代,杨绛对塞万提斯的名著《堂·吉诃德》很有兴趣,准备作为研究项目,但那时她不会说西班牙语,担心译不好,因为“西班牙文和中文的距离,比西班牙文和希腊文、拉丁文的距离还大”,顾虑重重。
钱钟书就启发妻子:(外国)“翻译咱们中国经典的译者,能说中国话吗?”一番话疏通了她的心结,使她信心大增。她克服各种困难,字斟句酌,反复修润,忠实原意,译作《堂·吉诃德》终于脱稿付梓,被公认是国内译得最好的版本之一。钱钟书不仅是杨绛作品的第一个读者,也是她的良师益友,如果感觉写得好,他会妇唱夫随,严谨中显露幽默的一面,杨绛的散文集《干校六记》完稿,起先不赞成妻子写这类文章的钱钟书态度随之而变,立即为这部新作写了小引。
杨绛的《“大笑话”》、《玉人》等小说接连问世,钱钟书高兴得像自己出书,立即给女儿写信表扬,称忙于论文的女儿和杨绛“皆肚里有货”,并以德谚自嘲:“既无臭屎,亦无孩子”,像个老顽童,给家庭带来活泼轻松的气氛。凝结夫妇俩心血的《管锥编》和《堂·吉诃德》定稿后,钱钟书在兴奋之余提议互给对方的新书题签,这样做丈夫的要比妻子多写一个字,用杨绛的话说,是“不平等条约”,但钱钟书觉得很有纪念意义,挺好玩,也是夫妻之间的乐趣。
无需锅碗瓢勺,倾尽心智相助,这就是钱氏“助内”方式,不失体贴,很对路数,对妻子的报答之情跃然而出。夫妇俩携手风雨人生,共攀事业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