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晨,在市郊一个村庄的池塘边上,发现了一具上身部分裸露的女性尸体。
平静的小村这下子可炸开了锅。男女老少像赶集一样朝池塘走去。胆大的人跑到近处看,大嫂和老太太站在远处瞧,孩子躲在妈妈身后,小脑袋不时伸出来又缩回去。
村长和几个年青人在保护现场。在城里上过大专的村会计火急火燎地跑来,对村长说:“村长,有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村长问。会计笑嘻嘻地把村长拖到一旁,在村长耳边低声叽咕了几句, 然后向村委会院子飞奔而去。村长脸上露出了微笑。
大约半小时后,村边公路上几乎同时开来了几十辆小汽车。小车前挡风玻璃上,闪耀着蓝色或红色的“新闻采访”几个大字。
记者们都在各自的小车里,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地揣摩着提供新闻的手机短信,特别盯住其中6个醒目的字——“年轻、女性、裸尸”。
《大家娱乐报》的记者想:这6个字里,一定隐藏着风花雪月的故事,是不是第三者插足引起的悲剧?要深入采访,写一篇吸引众人眼球的有轰动效应的报道来。
《奇案追踪报》的记者想:裸尸,那是谋杀案件了;年轻、女性,情杀的可能性最大了。不过,拐买人口发生的谋财骗色害命也是有可能的。一定要把死者的来历追查明白。这类题材写成系列报道,小报肯定会畅销。
《人世间》杂志的记者想:这也许是一件家庭暴力杀人抛尸案。如果深入调查一下家庭暴力产生的根源,价值就更高了,正切合本杂志当前的宣传热点。
《廉与贪》杂志的记者想:年轻、女性,会不会是贪官包养的二奶?贪官为什么杀人灭口?为什么抛尸到农村?写成长篇连载,这种文章老百姓最爱看了,杂志可能被抢购脱销呢。
……
记者们想着,谈着,不觉到了村口。小车都被指定停在村外空地上。背着、举着相机,扛着“长枪”“短炮”摄像器材的记者们,一窝蜂地拥来。一张小桌子横在路中央,任何人进不去。村会计声音洪亮而又很有礼貌地说,各位记者,请你们先交纳一下新闻采访费,每个采访单位请交1000元。
采访费?从来没听说过。这不是乱收费么?记者们都傻了眼,摇摇头,面面相觑。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交就交吧,你们不交我交!唰唰,唰唰,大家纷纷掏出钱包,谁也不愿意失去采访的机会。
两个负责收钱的姑娘,把递来的百元大票看了又看,严防假钞。会计认认真真规规矩矩地给采访单位开了盖有鲜红的村委会大印的收据。
接着,记者们在会计带领下,一窝蜂地到了出事的池塘边。喀嚓,喀嚓,拍照,摄像。村长提着嗓子说,不要乱千万不要乱千万不要乱,注意保护好现场保护好现场!
就在一片混乱的时候,乡派出所所长和市公安局的警察来了。所长把几十名记者带到小学校操场上,让大家在此等候现场勘察结果。
太阳越来越毒了,记者们头上冒出的汗珠越来越大。
刑警队队长终于和记者们见面了,操场上顿时安静下来。刑警队长用很简洁的语言说:经过现场勘察和照片比对,初步认定,这个年轻的女尸,就是邻乡在1个月前走失的精神病病人,31岁,未婚,没有发现他杀的证据。我们还要做进一步检查。谢谢大家的关心。
原来是这样!记者们像打足气的皮球被戳破,瘪了,想起掏出的那一叠钞票,心疼。
村长和会计目送着一辆辆远去的采访车,笑得咧开了嘴。会计对村长说,你得给我城里的同学发放新闻传递费噢。村长说,当然,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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