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负郭而居,田塍弥望,塘浦纵横。舍后一塘,大可三亩,柳阴四围,蜩鸣蛙唱。若相酬答村童数辈时,相与游泳其间。
同学范君,余良友也,能泅水。每当过访辄散步塘侧,羡其水清而地僻,以为天然游泳池也,急欲一试其技。于是解衣飘飘入水,觉天地沙鸥不过如此矣。其时村童亦相与来游,咸集于此。其操术纯熟者,均能与波上下出没自如,其尤熟者或仰面卧水,或激水兴波。窥其意盖欲夸示其技之长,而笑余与范君之非其匹也。
余与范君曰,彼人也,我亦人也。泅水非至难也,果竭吾力安知终不相若耶?范君以为然,乃并力竞争与之相较。然村童破浪冲波,而余与范君则气衰力竭,不得已,遂登岸焉。然后知人之能力各有不同,无其力而强效之,弗若之矣。
余既登岸,村童亦登岸。余念彼辈非有教师之讲授课程之督促也,而操术乃如是,岂性有独近者欤?因就尤能者询之,则应之曰:此无他,胆大又弗逆水性,泅水之术尽之矣。余谓范君曰,子闻之乎?明其术则易,昧其术则难,天下事大抵如是矣。乃濡笔记之。
记扑萤
暑夜乘凉,偕诸兄妹坐庭院间,射谜语、捉迷藏、歌俗谣、扑流萤,觉人生之乐无逾于此。今言扑萤之乐。
萤之来也,必先有一萤,以为之招。又或庭中花树葱郁,则亦以为止息之地。否则常于檐牙屋角间盘旋不下矣。人之扑萤,也以其身体甚轻,故扑时宜徐缓;其知觉亦锐,故扑时宜寂静,否则非随风远遁,即惊骇高飞而不可得矣。及其既得也,盛于器中绝其生理,不如置于扇上任其游行。
故余之扑萤也,及其欲飞而以扇反扑之,再飞则再反扑之。斯时空中有他萤过焉,亦必下降矣。盖以此萤为之招也。余更舍此而扑彼,幸两萤俱不去,则自是而三萤四萤众光缭乱,应接不暇。及扑既,倦则皆纵之去。此余之乐也。他人不然,偶得萤则必盛于器中,使困顿不得其所,而以闷以弱以仆,而其光渐失而至于死,则奚有乐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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