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地方我不是很懂,不过那不碍事的。荒谬本来就合理地存在着。
一
我不相信,这是一个裁缝。
他站在法官面前,说道:“我要坐监狱;我在监狱里感到最舒服不过了。我的母亲死了,我跟我的朋友们闹翻了;呵,我那样对待我的母亲真不应该呵。生命有什么价值?!但总不能大家都去自杀。您应当同情我,那您就把我永远关起来!我会为此感到幸福的!在监狱里我能工作,做一名裁缝,再不要出来,再不要回到这个世界。”
但是法官理解不了,只判他一个星期的拘役。
被判决者因为判刑太轻提出上诉。
法官告诉他说,只有检察官才能因为判刑太轻提出上诉。但是检察官对此毫无兴趣。
二
我相信,这之后不久,我在十一月十二日环行大道上滚动一枚大炸弹,它比我还大。我在它身上花费了毕生的精力,我要用它把我的时代炸到空中去。一个警察拦住了我,观察着炸弹。我说,我一定要用它把我的时代炸到空中去,因为它不愿跟随我,警察先生,这是我的作品。在这一瞬间,我觉得炸弹是那么大,就如同在印刷报纸前卸下来的滚筒纸一样。“呵,您是从报社……”警察温和地说,“您不需要许可证。”
三
我的炸弹转了一个奇妙的弯就滚进国会大厦平台下的大门里,滚进大厅里。每当宣告一场革命时,这座大厅里总是有许多警察。我引爆我的炸弹,可是他们把火扑灭了,因为上面正在开会发言。我大声喊叫:“我死后二十年它就会成为一枚炸弹!”这时所有的警察都向我冲来。我手头有一件工具,我想,是叫做曲柄钻;它是一个钻孔器,使用时抵住胸部,用手摇动曲柄,可以把铁钻出洞来。我用它来保护自己。我把它顶在一个警察前胸的第二个第三个纽扣之间的位置上,开始转动起来。这个警察的脸变得越来越白。可其他警察想抓住我的胳膊,虽然他们没有立刻就抓住它,但是我的两条胳膊四周却乱成一团,到最后钻头没法向前转动了。
我就这样被逮捕了。
四
“法官先生……”我说。
“法官先生,我读过许多书,受过多年训练,因为我要成为一个诗人,要认识我的时代——不仅是……”我毫不羞愧地为自己进行辩护,但是法官早就熟悉这一套了,他莞尔一笑问道:
“您私造纸币?”
“没有!”我高兴地叫起来,“这是被禁止的!”
首席法官望着我身边的人的面孔,右边律师望着左边律师,国家检察官望着记者,大家都面泛微笑。“我要求专家进行鉴定!”辩护人胜利地叫起来。
“您被起诉了,因为您没有私造纸币。”法官说。
五
从那以后我就蹲在监狱里了。
专家们解释说,他缺少“钱腺”,因此他没有道德调节器官,每当有人厚颜无耻地对待他时,他立刻就要冒火;除此,他患有思想溜号症,别人说了成百次的话,他也无法听进去,而总是寻求新的念头。就是这样。文学专家的鉴定比这更坏。从根本上看,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不必加以惩罚。
可是从那时起,我就生活在秩序的童话里。没有人责备我的不合体统的举止,正相反,在这些蹲监狱的人中间,我宛如一种奇妙的现象那样引人注目。我的知识是出类拔萃的。作为一个作家,我是一个权威,甚至可以替看守代写书信。所有的人都称赞我。因为在那个正义的世界里,我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而在这个不正义的世界里,我就成了有口皆碑的道德上和知识上的天才了。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得到称赞和自我表扬。我又做裁缝的工作了。这工作的性质奇妙极了,我的灵魂是一根针,它整个小时地穿进穿出。整日价,它像蜜蜂那样嗡嗡不停。我脑子里空荡荡的,就像躺在坟墓里一样,蜜蜂嗡嗡叫个停。
六
若是有人向我证实:这一切不是真的,我从前不是一个低贱的裁缝,我现在不是蹲在一所监狱里的话,那我为谋取一所疯人院的荣誉位置会向共和国总统提出申请的。
就是那儿也是美好的。我这个人到哪儿都挺合群。不会有人感到奇怪,我是为了他们的缘故才忙个不停的。是啊,正相反,他们也会把所有的障碍给我从路上清除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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