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节刚过,我这个曾经拍过战争片的电影工作者禁不住想起30多年前,拍摄《解放石家庄》时军人演军人的难忘经历。
1980年秋我在八一电影制片厂参加拍摄故事片《解放石家庄》,担任副导演。导演张维佳和苏凡都参加过解放石家庄的战役,是经历过战火洗礼的老一代部队文艺工作者。
我多次听张维佳讲述他的传奇经历。他的父亲是位山东大汉,农忙务农,农闲耍杂技挣钱。父亲耍杂技一耍耍到莫斯科,因为生性豪爽,技艺高超,又生得魁梧健壮,赢得了一位俄罗斯姑娘的芳心,二人结为连理,生下了维佳。维佳白皮肤蓝眼睛高鼻梁,相貌随母亲。维佳小时候生活艰辛,父亲带着他卖艺,却因战乱而失散,又因相貌酷似苏联人,遭日寇追杀。他躲进柴火垛,险些被刺刀刺中。幸遇一位好心人搭救。搭救了他的人说:"你往北走,北方有贵人!"张维佳依计向北走,果然遇上八路军,就参加革命,当上了文工团的红小鬼。新中国成立后,失散多年的父亲找到他时,由于被岁月磨砺得满脸沧桑,张维佳一时间难辨真假。他记得父亲年轻时很能喝酒,便摆上几瓶烈酒请老父亲喝。父亲看出他的用意,一口气喝得酩酊大醉,张维佳这才上前认父。因为张维佳长着一副白种人的面孔,曾在《奇袭》等影片里扮演美军军官,可谓形神兼备。
作为党培养起来的电影工作者,拍摄《解放石家庄》这部影片是张维佳多年的夙愿。解放石家庄战役中,维佳曾亲自审问过敌第三军军长,今天又要在银幕上重现这个石家庄守军头目的形象,自然是得心应手。
解放石家庄战役的胜利是军民合作的成果,拍摄《解放石家庄》影片靠的也是军民合作。我们摄制组奋战在石家庄的老城区、郊区农村、正定县城和滹沱河畔,得到了当地政府、百姓和驻军的大力支援。为了拍摄我军攻占外市沟和内市沟的场面,我们在市郊农民的帮助下,在秋收后的田野里开挖了一条六米深、八米宽、长达数百米的深沟。
当时石家庄正在拆除老城区的一片房屋街道,准备修建新的火车站。机会难得,我们提出利用这片场地拍摄我军攻入石家庄后的巷战场面,立即得到市委市政府的大力支持。经过美工和置景工人的改造加工,弹痕累累的房屋、爆炸后的废墟、燃烧的门窗、布满工事的街道便出现在镜头前,真实地再现了当年巷战的场景。
攻打石家庄前,我军指挥部巧用调虎离山计,将敌军主力调离石家庄,为攻城铺平了道路。为了真实再现这一历史场景,我们动员了驻军两个团的兵力扮演敌军。在农民和驻军的支援下,道具部门在滹沱河畔部署了20 辆大车、30匹驮骡、20名骑兵、8门大炮、5辆卡车、1 辆吉普车及1辆摩托车。当时正值枯水季节,滹沱河水流量不足。市政府
为确保拍摄,责成水务局特意从上游水库开闸放水80万立方。
敌我双方都是由当地驻军扮演的,长期跟组拍摄的是二营。摄制组给他们每人配发两身服装两套武器。有时一天之间忽而扮演敌军,忽而脱衣换帽换装备扮演我军。指战员们严肃认真,毫无怨言。影片中有大量敌军死伤的镜头,为了确保表演真实,在我的要求下,以扮演敌军为主的六连由连长带领,分成班组演练各种战死动作。有中弹死的,有被炸死的,有被刺死的。中弹位置不同,倒毙姿态各异。经过训练,这些初登银幕的战士都表演得很逼真。
连长潘有财是影片的主角。为了塑造好这个基层指挥员的形象,导演张维佳把自己多年的战斗经验手把手地教给了潘有财的扮演者冯恩鹤。比如战场上驳壳枪的持枪方法,没有战斗经验的人是端枪,张维佳告诉冯恩鹤:不应该端枪前进,而应该提枪前进。枪纲绳应该挂在脖子上,这样失手时枪不会掉下去。木枪壳要掖在后背上,这样不妨碍行进。拍巷战时,张维佳教给冯恩鹤如何利用地形地物隐蔽自己,消灭敌人,并精心为他设计战术动作。张维佳还告诉冯恩鹤,战斗激烈时,潘有财可以解扣子,挽袖子,而平时要注意保持军容风纪。这些真实生动的细节,成功地刻画了一个机智勇敢的我军连长的英雄形象。
拍摄攻占正定城时,登城墙的云梯上下颤动达50至100厘米,冯恩鹤第一个爬云梯登上城墙。拍摄我军越过内市沟时,冯恩鹤不用替身,纵身跳下六米深的壕沟,再迅速沿梯子爬上去。拍摄攻占敌军部大楼的夜戏时,冯恩鹤设计了跳起来,在空中用冲锋枪射击的动作。因遭遇燃烧弹浑身起火,冯恩鹤滚灭身上的烈火,夹着炸药包迂回冲向敌军装甲车,将其炸毁……
石家庄是我军在解放战争中夺取的第一座较大城市,开创了攻坚战的首例。总参谋长杨得志上将审看《解放石家庄》影片后赞扬潘有财说:"这个连长好!我军连长都像这样,肯定打胜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