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雪风嗖嗖的中午。下士董大星生火做饭。厨房四壁透风,他划完了半盒火柴,只听得几十声无效的响,却没有一根火柴争气冒出火苗。他扔掉空盒、重又去拿火柴,翻找了半天,最后声音发颤地惊叫起来:“妈呀,火柴没有了!”
哨所在4900米的海拔高度上与四季披雪的山峰为伴,像一枚坚实而孤零的钮扣,钉在西南边陲的国境线上。这里每年有5个月大雪封山,进出不能。封山前,由于给养人员的疏忽遗漏,火柴储备太少,导致了危机。
上士班长一扫平常的温和、文静,把董大星狠狠地训了一顿。饥饿与寒冷昭示着全班将集体步入最后的岁月,生存的渴望同时袭上10个人的心头。
班长终于从忧郁中挣脱出来,吩咐大家到厨房细心搜寻,一根根地检查颗颗报废的火柴头,指望奇迹出现。
天无绝人之路,一个多小时后,董大星将功补过,发现了一根脑袋完好但身子严重残缺的不知是谁遗漏的幸运火种。
火柴棍仅三四毫米,这长度是通向希望,通向光明,通向生存的惟一桥梁。班长肩负起全班的重托和生命的责任亲自操作。他知道稍有闪失,后果将不堪设想。
班长把火柴放进腋窝暖了半小时,以降低潮度。为了加大保险系数,这一重大“工程”被移到避风的宿舍进行,同时,兵们牵了4床被子,把班长严严地裹在中间,以防寒风的再次犯罪。班长指甲掐住极短的火柴棍,开始了普罗米修斯盗火般的神圣事业,10颗心都蹦到了嗓子眼,一位藏族士兵还双手合十,祈祷菩萨保佑。
随着一声沉闷的轻响,一星火苗战战兢兢地冒出,“身残志不残”的火柴引燃了蜡烛;已被锁进地狱的心房重又豁朗开来。为此,班长的指甲盖被火苗烤黑了,手指发出了肉焦的味道,直到一阵欢呼之后,他才感到快慰的疼痛。
接下来的保护措施是严密而细致的。哨所的蜡烛昼夜长明,士兵们除了站岗、巡逻,又多了一项艰巨的任务:每天24小时轮流为烛火值勤,严加看护。
于是,《哨所日志》里出现了这样一些举世罕见的文字记载:
1月29日,大雪,狂风,封山期进入121天。哨所火柴告急。班长划完最后半根火柴,宣布用蜡烛保存火源。他命令:轮班为烛火站岗,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火种,谁出差错,重重问罪。
2月4日,大雪,西北风,封山期进入127天。烛火值班员刘晓东在值夜班时,打了大约20分钟的瞌睡(但没有造成任何后果),被查哨的班长发现,提出了严厉批评,班长在班务会上重申了纪律:“必须时时刻刻监视烛火的燃烧情况,蜡烛快燃完时,要提前小心谨慎地续上新蜡烛,火熄在谁的手里,谁就是对10条性命的犯罪!”
2月11日,雪,有短暂冰雹,封山期进入134天。烛火值班员周文华,在离火苗较近的地方打了一个喷嚏,险些把烛火吹灭,被记严重事故一次。班长规定:如不是处理蜡烛续烛或其他紧急情况,值班人员不得随意靠近蜡烛。
2月17日,雪天,太阳露了半小时的脸,封山期进入140天,哨所蜡烛只剩3根。班长召集紧急班务会,商讨对策。最后决定用罐头盒做一个油灯,以炒菜的青油代替蜡烛,接续火种,为防青油不足,以后炒菜不准放油。
2月25日,雪,有风,封山期进入148天。已有一个星期炒菜没沾油星,馋得要命的厨房值班员董大星做菜偷偷加了小半勺青油受到指责。鉴于他上次浪费了半盒火柴,此次又私自放油,两错并罚,班长宣布对他记行政警告一次,待开山后报请连部批准。
2月28日,小雪,封山期进入152天,哨所青油告急,仅剩一大碗,怎么办?谁都没有主意2月29日,封山期进入153天。青油告急!!!
2月30日,封山期进入154天。青油一点没有了!
……3月3日,开山期第一天。全班饥寒交迫地盼来了连部的耗牛驮队,运来了第一批补给物资。大家热泪盈眶,异口同声地高呼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