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我们并不是有意要欣赏落日景象,那次我们在草原上骑了马,把马还给了它的主人。然后我们返回蒙古包,准备吃晚饭。途中,就在我们想着将喝到的美酒和奶茶的时候,我们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我们看到夕阳正在前方沉落!
草原广阔、深远、无遮无挡,透过淡淡的薄暮,我们看到夕阳。它不像是在向下沉,好似在向远处滚动。浸着金色的草原向夕阳伸展着,身边同伴的轮廓渐渐模糊起来,我们的眼光都被前方的壮观吸引住了。
夕阳硕大、浑圆,通体如烧得红透的铁块,散发出的红色光芒,纯净、柔和。它四周滚动的云涛云浪,似乎也是从它的球体中放射出来的,变换着,如同有生命的物体在运动,给人以真实感,完全想象不出它们竟然是一群水气,被染上绚烂的红辉,达到了美的极点。
草原日落。那是只有造物才能创造的美景,我们只能伫立着,呆呆地望着前方,我们的视线、听觉和整个身心完全被美景俘虏了,那一刻思维停止了。那一刻画家不再想绘画,诗人不再想写诗,作曲家头脑里也不会有旋律。因为眼前的落日是最优美的画、最优美的诗、最优美的乐曲。原来所有的艺术创作只是对大自然的一种模仿,优秀的模仿者被称为天才。
就在我们被落日景色陶醉的时候,身边的景物已经暗淡了许多,远处朦胧的地平线已经切掉了太阳下方的圆弧,太阳啊,在沉落……
太阳落得很快,落日只剩下半个……少半个……沉没了。云朵随之消失了许多,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剩下的几朵孤寂的云,涂着夕阳泥金色的反光。暮色越来越浓重了,该回蒙古包了,该喝奶茶了,该喝酒了。
早晨太阳升起,到黄昏太阳落下。这是一个生命的过程,上天用这种形式启示着大地上的所有生命,告诉他们生命是短暂的,再绚烂也要转瞬即逝。
于是觉悟者写下“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千古绝句。
我这才知道为什么从孩童时代,就对黄昏产生孤寂和恐惧的感觉?是对生命不自足的无奈。我这才知道为什么喜欢那些描写黄昏的诗句?因为它们表达了我自身对存在的体悟,那“立尽斜阳”4个字,就是一首美妙的好诗。4个字,概括了人类存在的全部真相。
夕阳凝聚着生命最后的辉煌,是辉煌,但却是最后的,最后。很快就堕入了沉寂,新的太阳属于新的一天,而旧的还是沉寂了。“最美的是夕阳红”不过是无奈的自我安慰而已,人经常需要自我安慰,有时甚至为了安慰迷失了真相。
此刻,当我写着这篇短文的时候,夕阳正在西方楼顶上,又要沉落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