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70年代,有一次母亲买了6只小鸡,长大后才发现,5只是公鸡,只有一只是母鸡。公鸡过春节时都处理了,只留下那只黄母鸡。
这只母鸡,浑身米黄色的羽毛上有些小白点,像身上落了雪花。它不但长得漂亮,还非常勤勉,每天下一颗蛋,下六七天才停1天。别小看每天一颗鸡蛋,它可是我们家困难时期的经济支柱。当时,农业社在秋天就给社员们把口粮都分下去了;分的钱不多,过年时就花光了。但平时生活还得买点盐、醋、酱油等。我记得当时村里供销社卖的是颗粒状的大青盐,1角钱1斤,散装醋和酱油8分钱1斤。当时鸡蛋6角钱1斤,黄母鸡下的蛋,攒上三四颗能买二三斤盐。有时只有1颗,恰逢家里不是没醋,就是没酱油了,大人不好意思,就让我或妹妹拿上鸡蛋和空瓶到供销社去买。
我和妹妹非常喜欢黄母鸡,放了学就给它捉虫子吃,它吃得毛色顺滑光亮,下的蛋更大了。它一看见我和妹妹,就跟着我俩走来走去,我们抱它也不跑。
夏天,村(太平庄村,今属赛罕区黄合少镇)里流行鸡瘟,死了不少鸡。可把我和妹妹吓坏了,为防传染上鸡瘟,我们把黄母鸡关在凉房里,还给它放了一个下蛋的筐,筐里铺上碾压过的麦秸。由于活动范围小,它在凉房里每下一颗蛋,不再像原来那样“个个大!个个大……”地叫着夸耀,而是卧在蛋上面不动,我们喂它时,才下来走走。母亲说,它是想孵小鸡了,得到有公鸡的人家去照鸡蛋、借鸡蛋。照鸡蛋就是拿着鸡蛋,对着光看鸡蛋里面是否有黑圆点,有黑圆点的鸡蛋才能孵出小鸡。
我和妹妹赶紧到既有公鸡又有母鸡的人家去照鸡蛋和借鸡蛋。从谁家借几颗都记上账,孵出小鸡顶账,一只小鸡顶3颗鸡蛋。共借回20多颗,放在下蛋筐里,黄母鸡一看这么多,成天卧在上面舍不得离开。还常用尖嘴翻动鸡蛋。我们看它毛无光泽,怕它身体垮了,喂它时,把它抱出屋,放在院里,强迫它活动活动,吃饱,喝好才让它回去。20多天后,小鸡出壳了。
除了还鸡蛋账外,还余下10多只小鸡。黄母鸡每天领上它的一群孩子,在院里走来走去,很有成就感。如有一只小鸡没跟上,它就站住不动,嘴里咯咯地叫,直到跟上为止。每当我把鸡食盆放在地上,小鸡们围上来争先恐后刨着吃食,黄母鸡就在外围转。如有弱小的吃不上,它就把吃饱了还要吃的赶开,给弱小的腾出地方。等到小鸡们吃饱离开,黄母鸡才上去啄食盆里剩下的鸡食吃。
一天,我在家里看书,听见黄母鸡叫声又响又急促,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出来一看,只见它躲在柴垛下,翅膀张开,把小鸡们都罩在下面,神态紧张。我观察了一下周围,什么也没发现,看见地上影子晃动,往天上看,一只鹞鹰正在盘旋,我拿了根树枝,对着鹞鹰摆动,鹞鹰看到抓小鸡没希望,只好飞走了。
在黄母鸡的精心呵护下,小鸡迅速长大,两个月后,它们变成了红公鸡、芦花公鸡,黑色、白色、黄色的母鸡……它们渐渐不听黄母鸡的话了,四处乱跑。
黄母鸡起先很着急,大声地咯咯呼唤,怕它们走失,可长大的小鸡不理睬它。慢慢地,就由它们去了。
可能是因孵小鸡,呵护小鸡,操心太多,它已身心疲惫,下的蛋越来越少,先是隔1天下1颗,后来两三天才下1颗。我和妹妹一放学,它还是围着我们转,我们常把它抱起来。
家里人说,黄母鸡老了,再养下去就要赔本,把它处理了吧。我和妹妹竭力反对,后来趁我俩不在,父亲把它卖给了收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