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美意。”她十分坦白。
“一个好名字。”
“谢谢你的鼓励。”
“我此刻在办公室,同事叫我开会,下次再与你谈话,我的电邮是──”
“再见。”
美意吁出一口气。
看不见的面孔,只有把声音,这人可能同她一般寂寞,迟些,他或许会把他的故事告诉她。
世界每个角落都有不幸的故事。
在这方面,同美意肯定不会孤单。
接着,梁海能每天黄昏,都会同她谈几句。
其实,他可以用她住宅电话,但是,她没有把号码告诉他,他也没问。
每次通话时叫不超过数分钟,但是,带给美意很大安慰。
彷怫是冠生托这个人每天来同她聊几句,谈一下,解解闷。
“我们这边有一个印象派画展,你喜欢吗?”
“很少人不喜欢莫奈的荷花池。”
“你的职业同美术有关吗?”
美意答:“刚相反,我在证券行工作,你呢?”
“我设计电脑程式,最近生产一套自学写诗程式。”
“多么有趣,几时发明电脑写小税软件?”
“快了。”
挂了电话,美意忽然想,电脑写的小说,能满足读者吗,抑或,读者永不知道分别?
她缓缓坐下来,什么,脑筋竟转到这种琐事上去了,不久之前,她几乎每天廿四小时都想着冠生,现在,心散了,可怕,难道,终有一日,她会渐渐淡忘冠生?
隔一日,她轻轻问:“伦敦,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华侨也很多,世上处处都有华人,英人城府甚深,爱静,缄默,有他们的文化,伦敦同纽约一样,是个大杂会,喜欢英国口音的话,你会觉不错。”
“有无歧视?”
“有着许多不太含蓄不用很细心也觉察到的偏见,有时,只是故意提醒你们始终不是安格罗萨克森人种。”
“不妨碍你们生活?”
梁感慨地说:“像坐一张三脚凳一样,坐出学问来了,习惯之后,懂得就力,也就相安无事。”
“没有更好的座椅了吗?”
“你说呢?”
“从前,我与冠生也谈过移民的问题。”
“这件事,切莫轻举妄动,胡乱跟风,一定要考虑清楚。”
“是比结婚还要严重的一件人生大事吧。”
“形容得真好,白人的世界,深不可测,暗涌甚多。”
他俩无所不谈,题目广泛,有一次,谈到地球上冰河时期,美意对这件事略有所知,冠生从前最喜欢看这种自然史实。友谊慢慢培养起来。
不久,她把电话通讯的事告诉邓子欣。
子欣讶异,内心忐忑,她还是不放心美意。
“你没见过他?”
“同笔友一样,我们是陌生人。”
子欣担心,“这不大好吧。”
“不用忧虑,我们都是成年人。”
“美意,为什么不找我们聊天?我们都在你身边,阿汤等了你许久,你偏偏拒绝。”
美意没有答案。
“暗底里,你仍然在找冠生的替身吧。”
“不,我──”
“陌生人会纵容你,而我们却一直逼你振作,所以,你情愿与一个拨错号码的人聊天。”
“子欣,你太残忍了。”
“是为着你好。”
同一天,美意得到意外消息。
梁海能这样说:“美意,这是我们最后一次通话。”
“为什么?”美意愕然。
“我要结婚了。”
美意很替他高兴,“你从来没提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婚后,不适宜与别的女性谈心。”
“我明白。”
“抱歉。”
“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关怀。”
谈话从此停止,卫星电话再也没有响逖起,美意恍然若失,可是她明白,不可能长久倚赖虚无飘渺的安慰,她吸进一开口气,回到现实世界。
她主动问子欣:“复活节假,你们去什么地方。” (责任编辑: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