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还没到,我们同寝室的6朵小花就商量着暑假怎么去北京。小芸说我们几个女生太不安全,应该在体育系找几个保镖。我们都说她没出息,却也暗暗认为她的话不无道理。于是我们都没说话,由她联系去。谁知她联系的保镖圈子不断扩展,到出发时居然成为一个17人的小队伍。弄得校领导以为我们要集体出走,当夜开着面包车跑到火车站,举着小喇叭到处呐喊。
我们作鸟兽状,四散而逃,各自隐蔽。
我躲到站台一个小售货亭的阴影里,正心神不安地四处张望,忽然,一个人从背后抱住了我。他手劲特别大,勒得我喘不过气来。
是个男的--歹徒?!
“救命!”我不假思索地狂喊。
“别喊,别喊!”他低低地说,慌慌张张地松开了我:“我们是一伙儿的,我是体育系的。”
“你叫什么?”
“赵蒿。”
我惊魂未定打量了又打量,是他--我们推举出来的保安队长。
“你干嘛?”
“我以为你是男的--谁让你把头发窝到帽子里!”
我们互瞪眼睛对峙着。“谁?”一束雪亮的手电筒光直射过来。顿时我们暴露在光亮中。
“你们是哪个系的?”威严的责问声。是校领导。
“快跑,”他低低地说,拽住我的胳膊飞跑起来。等我们精疲力竭地逃离危险区时,我连气都喘不上来了。他却连连夸我,说我一个中文系的女生能跟上他跑这么长时间居然顶下来了,在田径项目上很可造就。我回敬他说你拽着我的胳膊手劲又那么大我不跟着你跑行吗?
他嘿嘿嘿地憨笑起来,轻声问道:“把你弄疼了没有?”
我心一动。“不要紧。”我说。
“还去北京吗?”
“为什么不去?”
我们悄悄地返回车站,伺机行动。
校领导已经走了,带走了9个人。我们这些残兵败将聚在一起,有说不出的冷落和沮丧。
“咱们到底还去不去?”小芸和另一个女生怯怯地问我。我们只剩下3朵花了,真成了“绿肥红瘦”.那个女生竟然“嘤嘤”地哭了起来:“我不想去了。”
“那你回去吧,反正我去。”我说。
“我也去。”“保安队长”紧接着说,然后朝我挤挤眼睛。
上火车时只剩下5个人了。我们只买到了3张有座号的票,只好轮流站。小芸身体不好,拥有了长久座位权,我们4个只好分班站在过道上。那天的人特别多,连蹲的地方也没有。为了驱乏解困,我们开始玩一些摸鼻子嘴巴的游戏。
“鼻子鼻子耳朵!”我喊道。他却指到了额头上。
“鼻子鼻子鼻子!”他又把手放到了耳朵上。
我哈哈大笑。
该他指我了,我却一丝未错。我得意地羞他。他笑道:“我是故意让你的,我早就猜准了你的心思。不信,我们再试试?”试了一遍,果然如他所言。又试了一遍,还是他赢。我这才发现他虽然“四肢发达”,但并非“头脑简单”,他之所以输,是在故意装憨呢。我有一种被羞辱的感觉,于是由恼变怒,不再理他。
“我不该说破。我该把好人做到底的。”他在一旁自怨自艾。
又换了一班“岗”,我们坐到座位上。他又故弄玄虚地给小芸算命。说得小芸一惊一乍,兴奋地把我推醒:“喂,他算得真准。你也让他给算算?”
我笑了:“你信他那一套?我也会替他算命,你信不信?”
他的大手应声直伸过来,我笑道:“这个人么,线条虽粗,内心却细,待人真诚,感情专一,只是表达方式比较含蓄,而且还挺负责的,值得信任。”
他愣愣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那你能不能算出来我的女朋友会是哪里人?”
他的眼神十分怪异,死死地盯着我,我被他看得不知所措:“现在我有点累,心机混沌,算不明白,我要睡了。我算的命纯属瞎扯,你可别往心里去。”
他笑了:“你算得很好。非常好。你睡吧。”我倒头便睡。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被他摇醒了,我醒来时,发现我的头枕在他的肩上,身体靠在他的胸前。他目光炯炯。
“对不起。”我慌忙离开他:“我不知道。”
“你睡得真甜。”他笑了笑。
我梳洗好,闲着没事儿,掏出小剪刀剪指甲。剪完了指甲又随便掏出纸剪蝴蝶玩。大大小小,纷纷扬扬洒了一地。他一个个捡起来:“这么好看,扔了多可惜。”
“几张废纸,有什么可惜的。”我笑道。
“没剪之前是废纸,剪成蝴蝶就成珍品了。我把它们收藏起来。”说着他小心翼翼地装进上衣口袋里:“你教我剪好不好?”
“不用教,你一看就会的。”我说。用剪刀给他演示了一遍。他果然一看就会,笨笨拙拙地剪了一个。我忍不住笑起来:“真可爱。”
“送你。”
“我不要。”
“我知道你看不上。”他有点黯然神伤。
我把目光投向窗外:“天亮了,快到北京了。”
我们在北京呆了5天,有两天是在天安门广场度过的。3个男生围着我和小芸,我们唱歌、猜谜、聊天、谈心、讲故事……很快熟悉起来。回家后又通了一暑假的信。
开学后,我们这几个开心鬼被校方停课,开始一星期的检查。检查过后,我们成了铁杆哥儿们。
他常来找我。我把桌子搬到走廊上,我们一起看流云,听音乐,读晚霞,叙心事。有时什么也不说,就那么静静而惬意地坐着。有时他会给我买来各色各样的漂亮的花纸,让我剪蝴蝶,剪好的蝴蝶他都装好拿走,说将来要制一幅“百蝶图”.
岁月流逝。转眼到了毕业时分。他天天来找我,许多人都看出了异样,我根本无意牵连到感情事件中去。我想清清净净地结束自己的学生生涯。于是我对他一天天冷淡起来。但他好像看不懂我的脸色,仍是天天来找我。直到有一天我告诉他:“你不要再来了。”他说:“好。”也没有问为什么,但真的不来找我了。
毕业考试后放假两天,我没有回家。一个人在宿舍里读书,去教室里练练粉笔字,或者去琴房练琴。一个月光很好的晚上,我在练琴。他找到了我,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的琴凳上,听我弹《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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