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弹完。我问他有什么事。他说:“听你弹琴。”我又弹了《卡秋莎》、《小路》和《山楂树》。
“你喜欢俄罗斯民歌?”他问。
“喜欢。”
“为什么?”
“不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喜欢就是理由。”
“说得好。”他深吸了一口气:“我也喜欢你!”
我垂下头。我最怕他说的一句话,他还是说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而已,”他说:“没有别的意思。”
“对不起。”
“傻瓜!”他拍拍我的头,把我揽到怀里,在我还没明白过来时吻了吻我的额。他在轻轻地颤栗。我也颤栗起来。
“你走吧。”我说。
“你是不是蝴蝶变成的小妖精?”
“你走吧。”
“你能不能为我剪最后一只蝴蝶?”
我抬起头,面前放着一张雪白的纸。
我剪了一只最简单的蝴蝶。
“谢谢你。”他说。
“你走吧。”我咬了咬嘴唇。
一个人坐在琴房里,月光如水,思潮如琴。不知道呆了多久,也不知想些什么。待我走出琴房时,发现他像一尊石像般地站着。
我的泪水很自然地流下来。以前也不是没有被男生追过,都是偷偷递张纸条约看电影的那种。而他却不是在追,分明是在固执地--要。
我怕他,尽管他从不曾说过爱我。我怕他说出那个字,我不敢接受。青春的爱不过是我手中的一只只纸蝶,遇见风,它会飘走;遇见雨,它会沉沦;遇见火,它会成灰。它有一双梦般的翅膀,却永远不会飞翔。我不要这样的爱。
他轻轻地为我擦去泪水:“跟我走,好吗?”
我摇摇头。
“我料定你不会答应我,可我还是希望能出现奇迹,就像希望这只纸蝶能飞起来。”他说:“我很傻,是吗?”
我拼命摇头。他很聪明,我喜欢他。但这和现实的选择是两码事,我很明白。
毕业典礼结束后,我正在宿舍收拾行李,小芸拿着一本东西走进来:“赵蒿给你的。”
我打开,里面全是我剪给他的蝴蝶。扉页上写着两句话:“这些蝴蝶不能飞翔,可它们永远在我心里歌唱。”
窗外,他正默默地凝视着我的窗口。
泪,一滴滴落到纸上。
毕业后,赵蒿远走异乡。渐渐地,那个关于纸蝶的故事越来越遥远了。直到5年后,我结了婚,朋友送的新婚礼品上有“蜂吟蝶唱”的词语。夫君笑道:“蜂吟倒还可信,蝴蝶怎么会唱?”
“会的。”我说。
“你听到过?”
“听到过。”
“骗个鬼!我不信。”
我笑笑。眼前浮现出月光下他的面容。是的,除了那年那夜的两个少年,还有谁相信纸蝶的故事?还有谁听过蝴蝶的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