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以意大利画家米开朗琪罗为梵蒂冈西斯廷教堂绘制的《创世纪》壁画为例,提到其中描绘的上帝以手指向亚当来创造人类的细节,并解释道:“人类是通过细推物理的手创造的,应该以手来表现创物的气势。”
这让常沙娜茅塞顿开,敦煌壁画中独特的优美手势在她的脑海里浮现,“让双手拥有非凡的力度,左右着物质和宇宙的形成,勾画出人类创造世界宏伟气势的‘创天’画面。”
李政道赞赏这幅画“气势宏雅,寓意深刻”,“画面若虚若实,极为精彩,与西方的画形成强烈的对比,是一幅杰出的作品”。
常沙娜也对这位物理学家报以“敦煌式”的尊重:“他就似敦煌的飞天,翱翔于没有时间和空间界限的智慧与勇气的宇宙间,不断地迈向造福人类的新境界。”
对民族传统艺术的推崇,让他们打通了科学和艺术之间的壁垒。常沙娜通过自己的创造,让敦煌艺术步入世界高端科学的殿堂,焕发出动人而恒远的生命力。
野地里不知名的小花草:爱亦无声
爱泼斯坦对她说:“你赶紧回国吧,大家都回中国了”。
醉心敦煌,让14岁的常沙娜敲开了通往美国的大门。
那是在1945年冬,常书鸿带着姐弟俩回重庆述职。为了宣传敦煌,两人中途在兰州举行了父女画展,其中包括常沙娜临摹的一批敦煌壁画作品。
这个画展被加拿大籍女士叶丽华看到了。当时新西兰国际友人路易·艾黎在甘肃山丹县设立了“山丹培黎学校”,主要招收贫苦人家的孩子、孤儿和难童,以“创造分析”为校训,实行半工半读的教学方法。叶丽华就在这里任教。
她没有想到年幼的常沙娜有着这般的绘画才华,当即决定要拓宽她的艺术视野,愿意作为监护人资助她前往美国深造。过了两年,她实现了自己的许诺。
1948年10月,常沙娜赶赴美国,就读于波士顿艺术博物馆美术学校,接受西方正规的绘画造型训练,并且参加了当时全美最具影响的中国学生团体——“北美基督教中国学生会”的进步爱国活动。1950年底,在“杰出的国际主义战士”爱泼斯坦“你赶紧回国吧,大家都回中国了”的催促声中,她毅然放弃未完成的学业,扑向新中国的怀抱。
现在,常沙娜还保管着当年的照片,其中有她和一个黑人孩子的合影。
假期里,常沙娜到夏令营照顾孩子。有一回,孩子们正在洗澡,一个白人孩子指着这个黑人孩子问常沙娜:为什么她的皮肤是黑的?你看我多白。
常沙娜耐心地告诉他:这就像蝴蝶,有黄蝴蝶、黑蝴蝶、白蝴蝶,但她们都是蝴蝶,都是一样的。
这个白人孩子点了点头:啊,明白了。黑人孩子在一旁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并告诉了自己的父亲。
孩子感受到了平等,快乐洋溢在脸上。这位父亲坐不住了,跑来向常沙娜表示感谢,并带来相机,要给她留影,她就抱着这个黑人孩子拍了照片。
常沙娜没有想到自己能赢得这样的尊重,“我从小就喜欢大自然,喜欢蝴蝶,顺口就说出来了。”她至今觉得这是个基本的道理。
对大自然的爱意,融进了常沙娜的日常教学里。
学艺术,到底要学什么?常沙娜开出的“方子”很简单:学传统,学大自然。
她让学生分析各种蝴蝶的色彩关系和比例,并对典型蝴蝶进行临摹或写生。在她看来,大自然本身的色彩是协调的,如漂亮的花卉、蝴蝶、鸳鸯,其色彩是大自然造化而成的,有的是出于生态平衡保护自己的需要,有的是出于繁衍的需要,它们一同构成了大自然绚丽多彩的和谐。
她住处的前后绿意盈眼,郁郁葱葱。这些大树曾经濒临被砍伐的边缘,不是要换树种,就是要辟为停车场。她得知消息,不顾病痛、不计较时间,站出来坚决反对,通过各种途径捍卫这片绿荫,“成了一个爱管闲事的老太太”。
她还酷爱花朵,一心为她们挥洒丹青。
这源于上世纪70年代初,她下放到河北农村劳动,经常在野地里、菜园里看到一些不起眼甚至没有名字的小花,静悄悄地开着,“极可爱的”,“纯真好看”,“富有天然完美的装饰性”。但是她们被遗忘了,“人们却不认识她们的姿色”。她要替花朵抱不平,于是拿起了画笔,为她们描摹“立传”,并出版有《花卉集》。 (责任编辑: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