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虹桥的那些事(3)

时间:2013-10-02 08:49来源:新华网 作者:赵元波 点击: 载入中...


  摩崖石刻崖脚路旁有一古老的铁桩,顶呈蘑菇形,相传为明代系舟之柱万年桩,原本在霁虹桥两侧都有。1986年洪水将东边的万年桩冲得无影无踪。现在只有霁虹桥西边摩崖石刻下方还有一棵,露出地面约80厘米,周长约72厘米,下呈圆柱形,顶呈蘑菇形--说白了,就是一个男性生殖器的模样。路过霁虹桥的行人尤其是两岸老百姓,都喜欢抚摸一下万年桩。摸一摸,过河就稳当了,面对奔腾的江水,心中也就少了些慌乱。夜里,还会有一些妇女来万年桩上坐坐,这样就会增加受孕的机会,达到和烧香磕头同样的效果。万年桩上方靠近"表里山河"题刻处有一个约50厘米长、40厘米宽的长方形石洞,落着几块小石头。当地人说,这是和万年桩"配套"使用的:孕妇站在万年桩旁边,向石洞投掷小石块,石头落稳了,就会生男孩。一根根铁链套在万年桩上,沿桥墩而过,穿入崖缝中。


  紧傍题字的危崖,即是桥头。桥台之上,建有桥楼,行人可在此休息,守桥人亦在此食宿。伫立桥头,看上流百米之外,澜沧江还银花雪浪,近前却水流悠缓,并无"惊涛飞涌".当年徐霞客曾以"浑然逝,渊然寂,其深莫测"十字描绘了这里的水流态势。先民选择这样一个水流平缓,风浪绝少的地方作渡口,又是多么富于科学眼光!


  江西侧有碉堡残垣,即当年的关卡。再前行,路上有一石卷洞,名为"紧三步",古称"飞石口".因上面山陡石多,若遇刮风下雨,一块块岩石,常会飞坠而下,打翻驮子,砸伤牲口,击伤行人。遇此险况,可紧奔进洞躲避,待石滚过,再继续前行。"紧三步"前数十米,但见危崖矗立,岩壁如削。当我们走过飞石口涵道,探访了那些被称为"急三步"的、用来躲避半空飞石的土坎来到霁虹桥边时,桥头残存的收税亭、破败的桥头堡、锈蚀的固桥铁柱和塌陷的桥墩护堤都仿佛欲争相向我们诉说昔日那"凿一线以遥通,人来一一;跨两岸而高插,索挂双双。排开雁齿之行,云连彼岸;划断虹腰之势,月涌长江" (腾人吴嘉禄《霁虹桥赋》句)的峥嵘岁月。难怪足迹踏遍黔、湘、鄂、豫、燕诸地的刘晋康来到霁虹桥上时,虽有"问征夫以前路,悲客子之无归"的惆怅,却仍然要萌生"携斗酒以遥经,洒云天而小酌"的雅兴了。

 

 

  古道悠悠梯云路

 


  如果说霁虹桥和桥头普陀岩上的摩崖石刻是古道文化的博物馆,那么平坡到水寨的梯云路就是一段古道的记忆了。


  离开"紧三步"往南走一公里就是是平坡村,一路上尽是茅草荒坡,绝少树木,这里是一个百户左右的小山村,至今平坡村人烧火做饭的柴火都要到南面很远的地方去砍,多数人家烧火做饭时的柴草还会吱吱冒汗呢。平坡紧贴在陡峻的罗岷山腹,名虽带"平",实际仍是"坡",只不过坡度稍缓罢了,山村虽小,过去却是博南古道上的重要驿站。自滇缅公路通车后,这里才逐渐冷落下来。村子呈南北走向,中间是一条街道式的驿道,用石板铺就,由于过往的马帮太多,以致于这些石板上被踩出了深深的马蹄窝,驿道两边都开店铺,临街面为店铺,里院为马帮食宿之所。远道而来的一队队马帮,由几十匹马组成,老远就可以听见头马铃铛叮当叮当的响声,由远及近,看到那挂了红布的头马,像一位领头的元帅领着马帮来了,当年的平坡人仅靠开马店卖马草就可以悠哉悠哉生活。村头村尾的寨门楼古风犹存,在诉说着古道旧时的繁华。村中挂满枝头的水果和高大的寨门显示了它作为跨过澜沧江后的第一个小镇曾经拥有的辉煌。走进平坡,在斑驳的道路两旁,我们清晰地触摸到了大地历史的律动。作为古西南丝绸之路上的重要小镇,平坡在淡出人们的视野之后,更像一个褪尽了铅华的美妇,只有在夕阳西下或晨曦初露、江雾轻笼平坡时,她才会和着猎猎的江风轻轻地吟唱起那世外桃源般的歌。


  出了平坡,往东就进入了着名的罗岷古道:从平坡村到水寨大石桥头的梯云路。因为喜欢"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诗句,莫名地喜欢上了古道,喜欢得义无反顾,总幻想着一人一马在寡无人烟的道路上孤独的行走,去感受着内心中的宁静与祥和,去聆听历史深处的回音。行走在古道上,山风轻轻地吹拂过,耳畔仿佛依稀传来那首熟悉的曲调,"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古道在从东向西的峡谷中穿行的,两山夹峙,石径陡绝,崎岖迂回,难怪古人称之为"梯云路". 梯云路俗称"水石坎",临渊攀岩,螺径逶迤十余里,皆"凿石为梯,穿云得路",素以奇险称绝。当年徐霞客游历至此,但见危岩临风,古木参霄,虬枝悬磴,水寨河叼涯轻壑狂喧滥泻,于是留下了这样一段描写:"水捣石而下,蹬倚壁而上,人若破壁扪天,水若争道跃颡……水声石色,冷人心骨。"如今身临其境,可见破壁欲合之处"罗岷"两个隶字赫然夺目,为民国元老李根源先生勒石,旁书两行小字:"行人至此,小心移步。"虽不知系何人何时所题,却语重心长,令人心中感慨无限。


  踩着石蹬,绕过破壁,顿觉人浮半空,心也就提到了嗓子眼上。视野所及,但见罗岷、博南二山夹江对峙,那镶嵌其中、野性难驯的浩浩沧江竟被挤迫成了纤纤一线银光!脚底石级历历的古道,缠着缥缈的云雾时隐时现,飘忽不定……此情此景,曾使清代游者尹艺心潮激荡,诗情勃发:


  五丁开不到,奇险扼哀牢。


  野水争流急,悬崖久仰高。


  天惊顽石破,人踏彩云豪。


  我亦登临客,乘风一叱骜。


  梯云路上的每级石蹬、每个顽石都被时光打磨得光滑无比,加之河水浸润,更是滑上加滑。人行其上,每走一步都得在脚下放上一百个"小心".而更令人惊叹的是,无比光滑的每一级石蹬之上几乎都赫然裸露着或多或少、或深或浅的各形蹄痕:有的环窦相连直落成穴;有的斜刻成槽,末端缀一深陷的圆洞,浑若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感叹号……这是无数马蹄经过一个又一个世纪的不懈跋涉完成的举世罕见的奇异石刻!这些蹄窝,似一首绵延不绝的无字史诗,生动地铭记着古道的岁月风霜和曾经拥有的繁忙与辉煌;似一串韵味无穷的立体乐符,深情地歌赞着中华民族的先辈们前赴后继开拓进取走向世界的执着信念和坚韧意志。一个个蹄窝连成一线曲曲弯弯伸向迢迢远方,似乎为游客指示着前行的方向……蹄窝深深,岁月深深,古韵深深。当我们拭去岁月的尘埃,抚摸着商旅马帮深深的足印,检索着博南行商们"黄金失手泪滂沱"的身影,拾拣着散落在古道上的一个个回肠荡气的故事时,伴着江涛水声,仿佛仍能听到古道上回荡了两千多年的幽幽啜泣和无奈诅咒。


  由水寨到平坡下坡的第一段,称为"倒马坎",据说是因山路陡险,"马蹄高下处,一步一心惊",跋涉艰难,故名。水寨河沿沟泻下,水陡势险,沿途泥沙多被冲刷,全沟巨石裸露。水枯季节,河水仅从岩隙中穿缝而过;至雨季,则箐水汹汹。"涧水飞来琼屑溅,冈腰断处板桥通".沿途螺径纡徐,磴道盘空;时间一久,沿路小石遍铺,人行其上而常滚动,稍有不慎即会摔倒。由于长年累月马帮过往,铁蹄到处,火星飞溅,青石楼上留下了一个个深深的蹄印,似一种特殊的象形文字,记录着古道漫长悠久的岁月。徐霞客经过这里的时候,记道:路从"叠磴夹缝间,或西或北,曲折上壑甚峻;两崖夹石如劈,中垂一窗,水捣石而下,磴依壁而上,人若破壁扪天,水若争道跃壑,两不相逊者。夹中古木参霄,虬枝悬蹬,水声石色,冷人心骨".这段古道的奇、险,至今仍基本如此。在这段路上,马帮行走时一不小心就会翻转过来,摔得粉身碎骨。所以,当人们走过这段路后,才会产生"欲驻马蹄沽一醉"的强烈愿望。


  在梯云路一处稍平的地方,一个小棋盘映入我们的眼帘。也许,那是当年的人们为缓解行路中紧绷的神经,以攒足更大的力量去征服前面尚一无所知的世界时的随手而就。但就是这无心之举,使千年之后的我们,在踏上这段古道时,得以穿透漫长的时空,感受到那些曾经的过客们强烈的生活气息。


  历经千年沧桑的古道、一步三惊的梯云路,在滇缅公路开通后,与兰津古渡、霁虹桥一起成了人们永恒的记忆。如今,只有守望着"门前冷落鞍马稀"的寂寞岁月的平坡人和寻幽访古的探奇者,还不时地用他们坚实的脚步,将这根悬挂在云天之中的岁月空弦轻轻奏响。那些悄悄隐蔽在拐弯处的小石房上,蔓生的地衣无言地述说着古道曾经的繁华。在两千多年的漫长岁月里,这些小石房不知接纳了多少错过行头的匆匆过客,也不知升起过多少缕客商们的袅袅炊烟。它们是行人们的避风港,是商旅们漂泊的家园。


  就在这段被商旅马帮的脚步击打了千百年的古道上,一个个行走在博南古道上的身影匆匆掠过。他们中有马可·波罗,有徐霞客,也有永历皇帝。在被践踏得滑溜溜的石头上,刻下的不仅仅是深深的马蹄窝,更是一部人类的探险史、边地的开发史。


  马帮的铃声日渐稀落,商贾的千金散尽,灿烂的文化仍在这条古道上以及山谷的河流中长流不息……随着古道的衰落,我们已经看不到徐霞客游记中描述的古桥,它恍惚在时间的流淌中,融入峡谷,销声匿迹。

 

 

  历史与现实的对话:霁虹桥遗址在哭泣 (责任编辑:陈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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