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百多年的岁月中,霁虹桥屡次遭受灭顶之灾,伤残无数。据统计,仅截止滇缅公路通车的1938年,霁虹桥就被澜沧江卷走10余次,重建和大修达19次,可谓"屡败屡战",百折不挠。1986年,霁虹桥被头号大敌和朝夕相伴的朋友--澜沧江粉碎,成为一个符号,一份记忆,一种象征。洪灾、泥石流、战争,让霁虹桥失去了往日的喧嚣辉煌。蓝天白云依旧,但已不是千年前的蓝天白云。古道已经离我们很远很远了,两千多年的风沙渐渐淹没了古道的原形,但我们依然能够在史籍中找到它的故事,在沿途的古镇、古驿站和村寨中听到它的传说。这些由古道引发的故事,总会跃然纸上,牵动你我的视线,拨动你我的神经,诱惑你我的思维。它的消失和存在,都会引起心灵的震撼。
10多年前,当霁虹桥被江水摧毁后,经历了整整14年无人问津的光阴,目睹极了兰津渡两岸人民出行的极大不便,付出了20多条生命的沉重代价,段体才和保山市洞经协会一群老人浩浩荡荡翻过梯云路,在霁虹桥遗址边驻扎下来,用募捐得来的功德钱,开始启动霁虹桥重修工程:修建了尚德桥,使霁虹桥的光辉重新绽放。
2006年为了应对小湾电站蓄水发电后淹没库区的既定事实,在尚德桥的斜上方又建造了一座悬索结构新桥,能通机动车辆。小湾电站蓄水水位也逐渐逼近了这座短命的桥。
2009年,大瑞铁路不惜花费大力气,在霁虹桥原址上方正在修建铁路桥。
于是,在这不大的地方,将会出现第四座桥梁。作为继承人的善德桥、新霁虹桥、铁路桥却不约而同的选择在同一个地方继续兰津渡交通史的书写。望着四座霁虹桥的前世今生,不禁让人感慨万千,四座桥:霁虹桥,尚德桥,霁虹新桥,铁路桥,一座比一座高,一座比一座现代,一座比一座年轻,就像一部关于桥的史书,一座桥就是这书的一页,而霁虹桥呢当是另外三座桥的始祖。事实是,随着小湾电站蓄水水位的上升,兰津古渡、霁虹桥遗址及摩崖石刻、尚德桥将永沉江底,几百年前残留的桥墩、铁链、古树,在江水的一声嘶哄中彻底消失,不留半点痕迹。现在,最古老的霁虹桥遗址和即将建成的铁路桥从上到下,四桥遥遥相望,仿佛在诉说历史的沧桑。将来,出现在人们眼前的只有霁虹新桥和铁路桥。可悲的是随着新霁虹桥和铁路桥的修建,历经沧桑始终挺立的桥墩也快被砂石彻底埋没,"紧三步",古称"飞石口"的隧洞早已被砂石填埋,难觅踪迹。修路炸山的垃圾,取代了曾经的古丝绸辉煌。摩崖石刻的地方,因为缺乏保护意识,修建铁路桥时无所顾忌地往下倾倒泥沙,已是碎石一堆,埋住了精彩的摩崖石刻,沙石和石刻亲密接触太久,即使分开,仍留下一时难以抹去的印记,明显的分成明暗两截,远远望去,就像一个暑假在海滩的少年,被衣服遮住的小部分地方白白净净,老露在外面的胳膊等地方,黑亮黑亮的,简直可以看出这个夏天他的主要衣着。
站在霁虹桥残存的桥墩、铁链旁,望着意志坚强的尚德桥,雄伟的新霁虹桥,在建的铁路桥,觉得新霁虹桥很壮观,很结实,就是太新,而且没有摩崖石刻的陪伴,"树小墙新画不古"的宿命,使我们哪怕有再好的想象,面对雨后斜阳,澜沧闪光,也回味不出"古道西风瘦马"的味道。如果不是以前来过,根本辨认不出老霁虹桥在哪个位置,尚德桥呢?一座长120米、宽2米的铁索桥似乎消失在视野里?只是留给人一副凄凉的景象呢?随着新桥的建成,没有人再从它上面过江,它已经失去了使用的功能,古老的丝绸文化,最终,敌不过现代的钢索钢板悬索,一段时间以后小湾电站蓄水,均在水位线以下。那么,这一段古老的丝绸之路,将彻底的沉睡于江底,将永远失去颜色,消逝于历史的长河中,灰飞烟灭,烟消云散,以后,再没人记得!尚德桥,四座桥中最短命的桥,他的灭顶之灾,可完完全全是人为的原因,善德桥这个最能体现当代霁虹桥神韵的"二代霁虹桥"竟然就迅速的衰老、故去!满身补丁,但一直坚强的矗立着,南来北往,风雨彩虹,通行无碍,再为人民服务十来年根本就是毫无悬念的呀。以发展的名义,无数人挂上历史的倒档,疯狂加速。在他们眼里,衰老的尚德桥是个多么丢面子的存在,老态龙钟,哪里比得上新霁虹桥的气派大方。为将来贯穿博南山、罗岷山,将澜沧江甩在脚下的大瑞铁路桥献身,死得其所,不算冤枉。退一步来说,在兰津渡的历史文化领域,尚德桥既没有老霁虹桥那令人称道的题刻,也没有桥梁史上的伟绩丰功,区区小桥,无名之辈,十年光阴,别说放在中国历史书卷中,就是和茶马古道和兰津渡比起来,都可以忽略不计。作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石刻尚且身如浮萍,尚德桥这个"平头百姓"的命运呢?不可能更好。
如果摩崖石刻就这样消失了,"上无所倚,下无所凭,飘然是空",那时我们靠什么追忆霁虹桥无比精彩的往事?就算追忆了,又有什么用?很多东西,一旦失去,永难追回。"我们今天有办法截住澜沧江洪流,将来却再也无法托起那桥之神韵"!
历史创造了辉煌,同样,也将这段辉煌,永远保留在历史中,直到没人记得!历史成为历史,历史永远不可能被复制。霁虹遗址、摩崖石刻的消失,少了几分精彩,多了丝惆怅,这便是历史,以人为核心的历史。不管你是赞同还是惋惜,他都不回头,最多留下一句话:"存在即合理".
从博南道走到霁虹桥,看到被人为阻断的古道,被人为毁坏的尚德桥,被人为埋没的老桥墩,无数的马帮,用背井离乡的凄楚,勤劳致富的期盼,用历经磨难的马蹄,从容不迫的铃声,花了成百上千年,才为这条谋生之路披上一抹霞光。如今,却被一个又一个的后来人,打着建设、发展的口号,毫不留情的埋葬。霁虹桥在哭泣。吕不韦的后人从霁虹桥走过,那时的石壁上还有诗文了么?跨越千山万水来到中国的马可波罗从大理进入保山的时候,有没有效仿中国游客泼墨挥毫的习惯?流放保山、终生不得离开云南的四川状元杨升庵,三次胜利从保山班师回朝的兵部尚书王冀,"剑扫烽烟"凯旋而归的边将邓子龙,寄情于山水的担当和尚……你们怀着迥异的心情经过霁虹桥,你们的心情还存放在石刻上吗?
如果摩崖石刻就这样消失了,"上无所倚,下无所凭,飘然是空",那时我们靠什么追忆霁虹桥无比精彩的往事?就算追忆了,又有什么用?很多东西,一旦失去,永难追回。"我们今天有办法截住澜沧江洪流,将来却再也无法托起那桥之神韵"!
也许将来我们再也见不到桥了,但我们却忘不了那些如闲云野鹤般的人物,他们肯定目睹过桥在丝绸古道繁荣时的盛景,但他们没料到身后这几许的苍凉……他们浪迹天涯,把桥作为了一个驿站和精神的栖息之地,那思想仿佛仍在峭壁上飘忽。所有的兴衰更迭,桥见了,水见了,我们不得见,见的只是被岁月的刀剑剥蚀的痕迹,一如他们模糊的远去的声音。
当我们送别这些远去的声音,就像跟不同的朋友说"再见",在"再次相见"和"再也不见"的愿望之间,你希望得到一个怎样的结果?再见,霁虹桥;再见,摩崖石刻。霁虹桥不仅仅是一座桥。霁虹桥,一座饱经历史风雨的桥!它虽然将沉入江底,却永远藏在历史的记忆里。
后记
在高山、深谷、急滩、险道交错的云南,回味人背马驮为主导的交通史,突然惊奇地发现,兰津渡、博南古道、滇缅公路、320国道、大保公路、大瑞铁路,分别以翻越、绕行、穿透三种形式跨越了博南山这道不变的屏障,而且主要路段基本都在博南山段重合,肯定不是机缘巧合,这是博南山在滇西交通史上的重要性和战略意义的象征,也是古人高超智慧在交通领域的充分体现,更印证了三百多年前徐霞客称赞霁虹桥为"迤西咽喉,千百载不能改也"并不是一句空头口号,而是一个非常中肯的评判。